與孫三四進行柏拉圖式的戀愛固然能讓靈魂得到升華,但對十三娘進行身體上的探索才是他畢生的愛好。從麗香院依依惜別回到甜水巷之后,他立即體會到了久別重逢的快樂。
十三娘還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也善解人衣。那種風情,孫三四或許有,但潛力尚未被開發;李師師自然有,但王倫沒有機會體驗;崔念四不逞多讓,但另有一番滋味;花叢和扈三娘按照人生的履歷不可能有了。
好在這年頭房屋的建造都是良心工程,二層小樓的上下隔音效果絕對是杠杠滴,否則焦挺和他的四個伴當就要遭老罪了。只有崔念四和九娘臨時搭伙住在一間,各懷心事地聽著隔壁傳來的動靜。
最慘的是春香,無所事事地躲到走廊上聽房----初來乍到,她可不敢明目張膽地充任通房丫頭之職,又無處可去,只能權且放風。
一夜纏綿。
害得第二天早晨王倫睡到自然醒,自然也就錯過了和焦挺及他的伴當們一起早鍛煉的時間。
話說,為了最大限度地在扈三娘面前不失夫綱,王倫真的努力習武過一段時間:觀摩過薛永練槍棒,跟焦挺學過近身摔跤,從楊林那尋來靈巧的步法,被武松傳授過金貓捕鼠的步子…最后得出一個結論:未來若要和她交手,正面放對,有死無生;貼身纏斗,九死一生。
但還是要練,就憑后院越來越充實的眷屬,身體不強,怎么能治理得她們心服口服?
不過今兒還是算了,昨晚上金鼓齊鳴,到現在還腰酸腿疼,只能打退堂鼓了。
因為王仔昔對他過往的事情似乎知道得太過清楚,所以王倫一直認為對方肯定對自己有過詳細調查,這讓他很擔心。
也是回到清風樓之后才知道,原來這廝曾經也有過輝煌的權勢。那么在他病急亂投醫之下,誰知道自己拒絕了他會不會讓其大光其火?
再加上那次遇上鬼樊樓的經歷、清風樓火災、裘家莊也是結了梁子、后來又聽說王慶也被開封府打得慘,主要是安仁工坊大發了一筆橫財…一連串的事情讓他開始擔心人身安全問題。
故而吃完早飯準備去拜訪三皇子時,便留下兩個伴當在家中看門,叮嚀一番后,他與焦挺帶著另兩個伴當出發。
或許是他多心了罷?一行安然無事,連一點漣漪都沒碰到,只除了如織的人群。
到了嘉王府,登門拜訪的客人絡繹不絕,排隊的馬車直繞到街頭的另一側。連車邊服侍的小廝俱都鮮衣怒馬,可知拜訪的身份都不簡單。
也是,這可是徽宗皇帝最喜歡的皇子,領著東京最顯赫最神秘的機構----皇城司,真正地掌握了無數官員的性命秘密。
王倫自知位低人卑,反正大過年的也沒什么事,便沒打算登門,只禮節性地到門口投了拜貼----這個卻是不需要排隊的。
然后準備到清風樓與兄弟們籌劃“聚義商社”如何迎接年后的批量貨物及銷售,正調頭之際,忽然王府內一名管家模樣的人匆匆趕來,攔住車頭道:“可是山水郎王大官人的馬車?”
王倫聞聲探出頭來,答道:“正是小可。”
那管家笑道:“山水郎既然來到王府,緣何不登門?嘉王早有吩咐,大官人來到此間,可不須稟報、直接進入便是…幸好適才小人看到拜貼,始知山水郎來了,不然嘉王知道,卻不是要怪罪小人!”
這個是不是客套,王倫不知道。但人家既然如此說了,場面上可是很給了自己面子,尤其是旁邊那么多達官貴人在等候。讀書人么,要的就是這個臉面!
“三皇子抬愛,小可如何敢當?”王倫趕緊下了車,拱手道:“元日安康。不知上下如何稱呼?”
宰相門房七品官,何況是響當當的親王、弄不好會成為未來天子的下屬?這些人雖然成不了什么事,但要壞事還是很容易的,在大節上王倫很懂。
果然三皇子禮遇讀書人,那管家也附驥其后,不敢居禮,欠身回答:“小人**,實不敢勞駕山水郎動問。山水郎,我家阿郎若知官人來到,定不知如何高興…且請進府一敘!”
盛情之下,王倫便從容應允,焦挺等人自把馬車靠在街邊等候。
別人見王倫插隊,有些人便鼓噪起來。知道了是王倫后,卻又都釋然。
這是王倫第一次進入三皇子的私宅。從外面看已然規模不小----占地十數畝應該是有的。考慮到這是在寸土寸金的內城,絕不是簡單的一個數字可言。
進得正門,便進入了一個園林的世界,不但亭臺樓閣各有其特色,便是翠竹落英山石都處處體現雅致。考慮到大戶人家都是把生活區和會客區以院落隔開,王倫能進的只有一進院子,即已如此令人貪看,可想而知內院該是如何的有意趣。
不管前生和后世,王倫的身份都是很泯然眾人的一類,所以要原諒他對于物質追求的介意。
安仁村的四合院,是他來這個世間的第一塊不動產,原本成就感非凡;不過比起角門王仔昔的四進四合院外加二層樓的后罩房,規模上就小了許多。
但兩者加一塊都沒有嘉王府的這塊園林的規模大,這不沒見到正院呢。而且人家地處內城鬧市邊上,主打的就是一個動中取靜、大隱隱于市。
當然王倫只能心里活動下,多余的想法是肯定不能有的。
遠遠地看見一群官員模樣的人在前面的亭里烤火,稍近前看卻是在做著后世很常見的燒烤----當然動手的都是下人,官員們只在飲酒或弈棋或談天。這場景哪怕在后世都有些煞風景----未免太不注重影響,但在風流瀟灑的三皇子府,甚至在文人圈子里,這都是雅事。
宋朝有一幅名畫《西園雅集圖》,出自名畫家李公麟之手。
雅集也就是古代文人的party,西園是駙馬都尉王詵的花園,王詵是蘇軾的忠粉,也常是雅集的召集者。
宋神宗元豐初,蘇軾、蘇轍、黃庭堅、秦觀、李公麟、米芾、蔡肇、李之儀、鄭靖老、張耒、王欽臣、劉涇、晁補之以及外來的僧圓通、道士陳碧虛等十六個文壇大V們又一次相聚在西園。
文人雅士們湊都一起都怎么玩呢?
他們頭上簪著花,有的撫琴、調香、賞花、觀畫、弈棋,有的烹茶、聽風、飲酒,有的觀瀑、采菊、詩歌和繪畫。興致高了,也有“斗”,斗茶,斗草,斗魚,還是說不盡地閑情趣味。
米芾記下他們悠然愜意的一天:
“水石潺湲,風竹相吞,爐煙方裊,草木自馨。人間清曠之樂,不過如此。”
這些場景讓后世文人們艷羨不已,從趙孟頫、唐伯虎、石濤,直到現代的傅抱石、張大千等諸多名畫家,都曾畫過他們這一天,據考察,歷代著錄《西園雅集圖》畫作就有47幅。
斯人已成往事,但風氣卻留了下來,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傳承吧。在這群人中,三皇子身著居家常服,并不以尊貴的身份為念,認真傾聽旁邊兩個人的高談闊論。
若不是王倫認識他,根本想不到一個受寵的皇子如此親民,哪怕只是一種姿態呢。
園子里本來除使喚女、小廝外別無他人,王倫一出現,立刻被三皇子發現。他只唱了個喏,三皇子便笑著道:“你們兩位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小王也撕扯不清。山水郎博學多聞,不妨請他來做個裁判,如何?”
眾人見是王倫過來,便有人叫道:“我等都是當局者迷,且聽山水郎的見解。”然后都與王倫見禮。
王倫見時,大多數都是認識的:韓駒、張叔夜、張所、陳過庭、向子諲、田為,只有兩個未見過,還有一個印象最深刻的…宣贊。
他正和一個人奕棋。
爭論的是張叔夜和張所。
都姓張,前者是中書舍人、給事中,后者是監察御史,算起來都是言官,這樣爭論就很合理了----不管是作為文人相輕還是職業毛病,有不同見解都是正常的。
王倫卻不想平白地攪活進這個圈子,無它,自己位卑言輕,在這樣當權者面前說話和放屁基本上沒有兩樣。三皇子看中自己,無非是想讓自己當個吉祥物。
王倫對自己很清醒。
“小可只是個還未出舍的學生,又有什么見識了,敢在眾大人面前班門弄斧----小可只是來向王爺拜年的。”
可是三皇子卻頗有興致,接口道:“好,山水郎同慶新年!咱們現在年也拜了,便談正事可也,容小可把事情原委與山水郎講述一遍,便聽聽山水郎的想法。”
王倫還要謙遜,猛可里那位張所說話了:“三皇子,山水郎精通詩詞是實。但詩詞為小道,于國家大事而言,他一個辟雍里的外舍生又懂得甚么?方才某與嵇仲的見解,還請三皇子與各位大人評鑒才是正理。”
知道監察御史的分量很重,但不需要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口氣說話罷?不過是閑談而已,何必輕視人!
看來自己山水郎的名號,在他眼里仍擺不上臺面。
王倫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