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寒冷，他們坐的青布馬車并不怎么防寒。

明玥剛要下車，卻因腿腳凍僵險些跌倒。秦岱下意識伸手去扶，卻在發覺兄長已先一步扶住嫂嫂后，轉而將暖爐遞了過去，“嫂嫂快暖暖手。”

“謝謝阿岱。”明玥雙手接過，朝他笑了下。

宅院里，炭火燒得正旺。秦岱命人備好的熱水和姜湯很快送了上來。

青帆端著姜湯進來，他偷瞄著明玥摘下面紗后露出的容顏，即便不是第一次見，一時卻也看呆了。

秦岱輕咳一聲，“青帆，姜湯放下，你去把馬車上的行李搬進來。”

青帆三步一回頭地往外走。秦岱又催促一聲，“還不快去？”他這才小跑著出了院門。

不一會兒，青帆扛著大包小包進來，嘴里還不住地哈著白氣，“少爺，東西都拿來了。”

明玥喝了口姜湯，等身子暖和了一些放下瓷碗，看向秦岱，“阿岱，這里面有新制的棉衣，還有你兄長上山特意尋的野參，和親手腌的醬菜和臘肉。”

“京城雖好，但總歸吃不到家鄉的味道。至于這野參你到時候帶去考場，若是身子受不住了就切一片含嘴里。”

秦岱心頭涌起一股暖意，“嫂嫂和兄長這般記掛我，我實在...”

“阿岱…”秦肇打斷他，“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秦岱把感謝的話咽進肚子里，他讓青帆把包袱里的東西都拿出來放好，他則起身領著兄嫂穿過回廊，推開一間雕花木門走進去。

屋內陳設雅致，床榻上鋪著嶄新的錦被，地上添了炭盆格外暖和。

“這間東廂房我已命人收拾過了，哥嫂一路辛苦，你們先在這屋歇息片刻。”秦岱說著退到門外，“晚膳時我再來喊你們。”

待秦岱離開，明玥坐在床沿，撫摸著嶄新的被褥感嘆，“夫君，這宅子好生氣派…”

秦肇在她身旁坐下，“是啊，阿岱那位老師對他倒是不錯，有機會定要感謝一番。”

傍晚時分，秦岱來喊他們用膳。飯桌上，他興致勃勃地介紹著京城的各處名勝，“等考完了，我帶哥嫂去游湖，這個時節湖邊的梅花開得正好。”

“你呀，先專心考試。”秦肇給他夾了塊魚肉，“這些日子就別操心我們了。”

明玥也道：“我們過來可不是為了給你添麻煩的。”

轉眼到了會試之日。

天還沒亮，秦肇就起來準備了熱騰騰的早膳。明玥幫秦岱檢查考籃，確認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干糧、水囊也都備齊。

貢院門前，細雪紛飛。秦肇扶著明玥下了馬車，刺骨的寒風立刻撲面而來。

“這雪怎么越下越大了...”明玥緊了緊斗篷，擔憂地望著前方。

只見貢院外早已人頭攢動，提著包袱的舉子們排成長龍，家人們打著燈籠在一旁送行。叫賣熱湯的小販穿梭其間，呵出的白氣在寒夜里格外明顯。

秦岱接過考籃，朝兄嫂拱手，“哥，嫂嫂，就送到這兒吧。”

明玥將準備好的暖手爐塞給他，“考場上若是冷了就暖暖手。”

“別緊張，正常發揮就好。”秦肇也囑咐道，“考場上若是身子不適，記得含參片。”

秦岱重重點頭，轉身匯入考生隊伍。

天色漸亮，貢院的大門終于緩緩打開。舉子們依次驗明身份入場，黑壓壓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入。

會試要考九日，分三場進行，每場考三天。

“要考九日呢，我們先回去吧。”秦肇攬著明玥的肩膀回了馬車上。

九日后，貢院內渾厚的鐘聲響起，預示著會試正式結束。

明玥和秦肇天不亮就來到貢院門前等候，鐘聲響起，陸續有舉子被攙扶出來，他們個個面色青白，神情恍惚。

“這...這也太...”明玥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看著一個年輕舉子剛出大門就癱倒在地，嚎啕大哭。旁邊還有幾個直接被家人抬走，顯然是體力不支暈厥了。

秦肇眉頭緊鎖，“科舉之路，竟如此殘酷。”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貢院門口。

秦岱雖然眼下帶著青黑，步履卻還算穩健。他一眼就看到了兄嫂，快步走來時甚至還能露出笑容，“哥，嫂嫂，我考完了！”

走到半途，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九日未洗漱，身上怕是都餿了，又猶豫著不敢靠近，怕熏到嫂嫂。

明玥卻并不介意，連忙上前，將準備好的厚斗篷披在他身上，“快上車，回家洗個澡，好好歇著。”

馬車上，秦岱捧著熱茶，將九日來的經歷娓娓道來。

回到宅院，青帆早已備好熱水和干凈的衣物。秦岱沐浴更衣后，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他坐在廳中，接過兄嫂遞來的雞湯，眼中滿是感激，“多虧了哥和嫂嫂準備的野參，考場上含了幾片，確實提神。”

秦肇拍拍他的肩膀，“現在什么都別想，好好睡一覺。”

秦岱這一覺睡得格外久，格外沉。但無人去打攪他，他一覺睡到第二日天明，醒來后還有種恍如隔世之感，隨后便是頭疼、渾身都疼。

難怪都說科舉考不僅考驗腦力，同樣考驗身體素質，多少考生在考場上熬不過去最后落榜。

若非他年少時隨兄長每日鍛煉身體，后遇上恩師還專門為他請了先生習武，才能扛過這一次次考試。

秦岱揉著酸痛的脖頸走出房門，發現青帆就守在他屋門口，也不知道守了多久。

“少爺，您醒了！”青帆見到他出來，一個激靈連忙道，“灶上溫著粥，我這就去盛給您。”

秦岱剛要推辭，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不一會兒，熱騰騰的雞絲粥和小菜就擺上了桌。秦岱狼吞虎咽地吃著，聞訊而來的秦肇和明玥坐到桌邊，含笑看著他。

“慢些吃，”秦肇又給他添了碗粥。

明玥端著一碟醬菜放他面前，“這醬菜是從家里帶來的，開胃。”

用過早飯，秦岱精神好了許多。他主動提出要帶兄嫂去游湖，“今日天氣晴好，正適合賞梅。”

湖邊的梅花開得正盛，粉白相間，暗香浮動。明玥站在一株老梅樹下，仰頭欣賞著枝頭綻放的花朵。微風拂過，幾片花瓣落在她的發間。

“嫂嫂別動。”秦岱下意識伸手，“有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