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長老宅邸。
靜室之內,紗幔輕垂,香爐中飄出的沉水香縈繞不去,與游蘇身上的木質氣息交織,在這狹小空間里織就一張曖昧的網。
游蘇端坐在青玉榻上,腰背挺得筆直,仿佛那不是柔軟的榻,而是一塊硌人的青石板。他緊閉雙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影,倒不像個久經沙場的老將,而是一位初出茅廬的牛犢。
花長老坐在他的對面,指尖輕輕拂過腰間的粉色蛇紋腰帶,唇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霎時間靜室內都白亮了幾分。
她生得極美,眼尾上挑,眉峰如黛,平日里總以一襲粉色紗衣裹著豐腴身段,走動間衣袂翻飛,蛇女們都說她如同一朵搖曳的芍藥。
可即便上身赤凈,她似乎也沒因為對面坐著個異性而有多羞赧。反而挑起目光在游蘇堅實的胸膛上流連,看著少年因緊張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一滴水珠流入腹肌溝壑之中,她美眸微閃,暗自感嘆男子的身體怎的也這般好看。
不過欣賞之余她也覺好笑,這般清秀俊朗的少年,與大小姐二小姐一起時卻變得那般壞,可在她面前偏生一副又老實模樣,當真是有趣得緊。
“游公子有些熱?不如我去將那風扇打開?”花長老輕笑出聲,聲音如蜜糖般甜膩,“還是說游公子……是在緊張?”
游蘇的耳尖霎時泛起薄紅,他攥緊了身下的床單,喉結滾動,卻仍是不敢睜眼:“花長老莫要打趣在下,這體外雙修之法我也是初次嘗試,說不緊張是假的。方才我已將法門盡數告知于你,待會兒還請你多多配合。”
“原來游公子是第一次啊,真好,我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兒呢!”
花長老故作驚喜,身子微微前傾,游蘇感受著貼近的暖香連忙微微后仰,不著聲色的保持著距離,暗想著自己總不能說自己的初次體外雙修是被師娘奪走的。
花長老輕抿紅唇,似幽還怨:“游公子怎么不睜眼?”
“非禮勿視。”游蘇闔緊雙眼。
“噗……我還沒脫呢,你睜開眼,我有東西給你看。”
花長老笑意吟吟,游蘇卻不會上她的當,但他也不可能真當只任人拿捏的小白兔,遂輕聲道:
“有何物結束再看也不遲,提醒花長老一聲,我眼睛看不見,鼻子卻聞得見。”
言下之意,自然是指那衣袍盡解之后體香撲面,怎可能與穿著衣服聞著一樣?
游蘇本意是想讓花長老知曉他沒那么好欺負,便能收斂一些,可誰知喚起羞恥心這招數姬雪若早對這七位長老用過,事實證明唯有姬雪若這般少女才會在乎這東西,這幾位旱了百年的長老壓根就不在乎……
“那香不香?平日里我只是沐浴,今日特意還從香長老那里借來了熏花。我自己聞不出來,游公子覺得泡入味了嗎?”說著,花長老便再次前傾,儼然是要將游蘇埋進去聞個清楚。
游蘇這下連吸氣都不敢大口了,本想伸手攔住對方,可又怕對方給他來個移形錯位,然后再倒打一耙怨他毛手毛腳,那就真是怎么也說不清了,遂只得正氣大喊一聲:
“花長老請自重!”
這避若蛇蝎的模樣,卻是讓花長老霎時傷了心,她沒繼續作弄游蘇,又好好坐了回去。
在柳蔭蔭重煥青春之前,關于六位蛇族長老誰最美的討論往往只在花長老與香長老之中。香長老最喜歡打扮,以妝點自己為樂,花長老卻不喜粉黛,因為在她看來,自己已經足夠的美,可此時低眸看著自己這風韻正盛的身子,她只覺連自己也沒了欣賞的興致:
“二小姐回去取東西還沒來呢,游公子至于這般怕嗎?我又不會吃了你。”
游蘇抿了抿唇,忽地挺直腰板,坦蕩道:“花長老誤會,縱使靈若待會兒不來,我亦會如此。”
“游公子避我如蛇蝎,可是覺得我已遲暮,沒有了魅力?”花長老院中種了許多的花,時常也會傷春悲秋,最是懂花期過后的頹敗。
游蘇手一頓,毫不猶豫便道:“花長老言重了!蛇族諸位長老,包括您在內,皆有芝蘭玉樹之姿,怎會沒有魅力?”
花長老這才莞爾,不僅今夜,往常游蘇見到熱情蛇女時那慌張模樣,又怎會是不懂欣賞之人;之前二小姐那閨閣中傳出來的不堪之音,他又怎會是不解風情之人,所以他會抗拒,定是有別的原因:
“既然有魅力,那難不成是二小姐或族長暗中授意,才讓你用這體外雙修之法來應付我們?”
游蘇卻是出乎花長老意料的搖頭:“此法乃是我自行提出,與她們無關。事實上,她們都不知道還有體外雙修之法。”
花長老詫異挑眉,又驀地湊前,卻并非再次挑逗,而是震驚,就連發間的金步搖隨動作輕顫:
“竟是你主動提的?”
游蘇愣愣地點頭,得到肯定答復后的花長老則是美眸微張,詫異至極。
她竟沒想到還有這種男人,送上門來的美肉不光不吃,還主動告訴別人他有喝口湯就能解餓的法子。
這與她妖族環境下培養的天性大大相悖,暗自訝異難道這就是人族男子嗎?可以她的了解,這樣的人族男子怕也是少之又少吧?
“那看來你是認為我是二小姐的長輩,所以過不去心里這關?可妖族向來都是同族通婚,若講究人族那些繁文縟節,怕是一大半都要滅絕了。你既成妖族女婿,便不必用人族眼光看待我們妖族。”
游蘇輕咳兩聲,暗道自己都能對一整個師門下手,大抵是最不在乎繁文縟節之人了:“我明白的,倘若不是如此,恐怕靈若和族長也不會同意這種事情。”
此話一出,花長老更覺疑惑,這游公子既不是循規蹈矩之人,也不是清心寡欲之人,自己也絕非沒有魅力,那他怎么會無動于衷呢?
正疑惑之際,她猝然想到什么,頓時整張嬌俏的面容也黯淡下來,像是朵將敗的嬌花。
只見她哀哀戚戚地垂下眼眸,聲音里竟也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哽咽:“游公子這般抗拒,看來是將我等視作了那可以輕易投懷送抱的孟浪女子。”
她微微仰起頭,眼中波光瀲滟,仿佛下一瞬就會有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我們生于妖族,行事作風定與人族女子有所差異,卻絕非如人族所言是下賤粗鄙之族,我們何嘗就沒有自己的驕傲?
“縱使游公子豐神俊朗、年少有為,倘若你不是我蛇族人,倘若你沒有打動我們,我們又怎可能會同意用這種方式凈化妖丹?卻不曾想,這竟遭你這般嫌棄……”
言罷,她緩緩站起身來,仿若弱柳扶風,裊裊娜娜走到窗邊。她靜靜地望著窗外隨風搖曳的花朵,花瓣被吹落一片,恰似她此刻落寞的神情。
游蘇不敢睜眼,卻也知花長老的肩膀在微微顫抖,隱約的啜泣聲如絲如縷,揪著人的心。
他從未見過花長老這般柔弱一面,念及原因竟是因為自己拒絕了與她雙修,也不禁泛起一絲愧疚之情。
想來這幾位長老能提出這個提議,也是生了莫大的勇氣吧……
游蘇暗下決定,自己若進了蛇族族譜,那這些長老就都是至親之人,他又怎能叫親人傷心呢?
“花長老。”他忽而開口,“你可曾見過梔子花?”
花長老怔然,下意識望向種了梔子的院里:“梔子花冬育花苞,夏季綻放,香氣濃郁,自然見過。”
“晚輩眼中,諸位長老便如這梔子花。”游蘇聲音輕如春風,“蛇族風雨飄搖,諸位長老以身為墻,護得族中女子周全,此乃冬育花苞;如今蛇族復興有望,夙愿可嘗,將來諸位長老勢必聲名顯赫,此乃夏季綻放。游蘇未經冬日之寒,卻也知花開不易,心中唯有對長老們的敬佩,又怎能充傻裝愣,借解妖丹之困便輕慢相待。”
窗欞外忽有夜風穿堂,花長老怔怔失神,頰邊淚痕干時,她才終于轉身坐回,眼底卻已是異彩連連:
“那也就是說,倘若你不知還有體外雙修之法可凈化妖丹,你便會像二小姐一樣同意咯?”
游蘇頓了頓,“那也是迫不得已,而非情非得已。”
“好個迫不得已。”她忽然輕笑,笑起來眼尾處的花鱗粉艷至極,“你這傻子,怎的偏要守這些死理?我等縱是長輩,卻也是女子……”
“正因是女子,才更該被尊重。”游蘇打斷她,振振有詞道,“女子能頂半邊天,蛇族女子卻能頂整片天。隨意雙修,不僅是對我自身原則的踐踏,也是對女子價值的輕蔑。花長老,我希望你能明白。”
花長老望著少年始終閉緊的眼睛,忽覺眼眶微酸。妖族的行事作風比之人族顯然要更原始野蠻一些,她看過太多男子將女子視作附庸,也見過太多女子將男子當作玩物,卻從未有人如游蘇這般,愿意與女子做到相互尊重。
她甚至生出一種沖動,希望現在就去催小金將游蘇的名字刻進族譜,而不必再等到他與二小姐正式成婚之時。這般有情有義又有原則的男子,當然得立馬綁牢咯。
“游公子,雖礙于外界風波你與二小姐不便當下成婚,但你二人已定終身,你便是我蛇族的人。日后便該將我等視作家人,若有需要,蛇族定當全力相助。”
游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必等日后,游蘇早就想叫花長老一聲花姐姐了。”
聽見這親昵稱謂,花長老掩唇一笑,卻是說不出的歡喜:“那也只能私下喊喊,為保長老之威,便連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只能喚我長老。”
還未等游蘇回答,卻聽得靜室之外傳來一聲不耐的跺腳聲,緊接著,一道青色身影掀簾而入,正是火急火燎的姬靈若。
她看見兩人**相對,霎時狐疑地瞇起眸子,卻見游蘇緊閉雙眼,花長老唇角含笑。
“我不過去取了樣東西,你怎么連衣服都脫了?”
姬靈若沖著花長老挑眉,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耐,可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醋意。
“是我心急,不想耽誤游公子太久,但他執意要等二小姐來再開始。”花長老坦蕩道。
游蘇聞言對花長老為他解圍心生感激,卻似忘了這危機本就是她釀成的。
姬靈若卻是微蹙黛眉,視線來回在兩人身上打轉,卻的確沒看出什么端倪,遂雙手環胸道:“我可是奉了姐姐之命,來當這監督官的,你們可莫要耍什么花樣。”
花長老見狀掩唇輕笑:“二小姐言重了。自你走后游公子始終閉目不言,倒像是睡著了似的。想來,也只有你才能叫得醒他了。”
姬靈若聞言臉頰微微發燙,心里卻是對游蘇的表現滿意的緊:
“自當如此。好了,你們快開始吧,就當我不存在。”
花長老莞爾一笑,心想這可有點難,要是二小姐真的不在,她說什么也得在游蘇身上吃上幾口。
她便裸著上身盈盈行禮,倒是莊重:“多謝二小姐慷慨,也多謝游公子幫忙。”
這番恭維讓姬靈若心覺古怪,將自己的道侶借給族人雙修,這確實算是異常的慷慨了……
羞臊之時,她卻瞥見這半具白花花的**,只覺這花長老總愛穿粉,怎么身上也是粉粉的。她一女子都險些看得入迷,暗忖師兄得虧是沒睜過眼,要是看過了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接著看?他要是能這樣一直忍著不睜眼,那確實得拉著姐姐一起表揚他一下了……
“他既是我蛇族女婿,為蛇族做些事也是應該的,開始吧。”姬靈若大手一揮,便挺直腰桿在不遠處站直。
花長老笑著應了一聲,就依言抬手,掌心輕輕按在游蘇的小腹上。
她的指尖細膩柔軟,卻在觸到少年肌膚的瞬間,故意輕輕一劃,惹得游蘇渾身一顫。
游蘇喉結微動,卻不敢聲張。燭火在琉璃盞中搖曳,姬靈若見花長老真的碰到了自家師兄還是覺得吃味,本想讓師兄速戰速決,卻見游蘇居然還遲遲不動,不由催促道:
“師兄,你也開始啊,磨嘰什么呢?”
“是啊,游公子。倘若是你……我不介意的。”花長老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用一只手勾住游蘇的手緩緩向她牽引。
姬靈若聽這話越聽越是別扭,不由咬牙道:“開始了就別說話了,凝神靜氣!”
花長老唇角微揚,也真的不再言語。游蘇下意識咽了咽喉嚨,只覺指尖觸到一片溫軟,如春日融雪,豐腴中帶著一絲柔韌。這種微微隆起的小腹,的確是極品中的極品。
“游公子可探到妖丹所在?”花長老的聲線像被蜜浸過的絲線,尾音勾著若有若無的顫。
游蘇強自凝神感知片刻,眉峰微蹙,卻是搖頭:“妖丹不是生于臍下三寸嗎?”
“尋常確實都是臍下三寸左右。”花長老嬌笑一聲,“但我生的古怪,還要再向下半寸。勞煩公子再往下些。”
姬靈若原本環抱的雙臂驟然收緊,她盯著游蘇那只不敢動彈的手,仿佛要用目光在花長老腰間燒出個窟窿:“我怎么不知曉花長老還有這特殊之處?!”
“二小姐說笑了。”花長老無辜地眨眨眼,豐潤的唇抿成委屈的弧度,“我的妖丹比常人生的要大些,沉些也是正常。”
游蘇閉緊的眼皮下睫羽亂顫,“師妹……”
姬靈若被游蘇喊的氣不打一處來,蔥白指尖狠狠掐緊掌心。只覺天底下怎么有這么荒謬的事情,自己的道侶當著自己的面與別的女子體外雙修,她還要在一旁幫腔!可事已至此,再反悔師兄豈不是白被這花長老摸了?
少女便轉頭瞪著游蘇緊閉的眼,聲音里摻了三分惱七分酸,“照做啊,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
游蘇被兩道目光夾在中間,只覺額間滲出的汗珠都要結成冰了。
他屏息將手掌下移半寸,指腹堪堪觸到一段凹陷的腰線,卻聽得花長老驀地溢出聲短促的嚶嚀。那聲音似幼貓舔過耳尖,激得游蘇差點撤回手,也讓游蘇與姬靈若同時紅了臉。
“公子別怕。”花長老輕笑,發間金步搖隨著喘息簌簌晃動,“蛇身上生的是鱗,又不是倒刺……”
“花長老……我的靈臺很正常,不在這般下的位置……”游蘇弓著身子,倒像是在躲一條毒蛇的撕咬。
姬靈若霎時美眸瞪大,才發覺自己一直盯著師兄的手去了,都沒注意這花長老的手放到了何處!
“花長老!”她實在忍無可忍,突然拔高音調,袖中銀鈴隨著攥拳動作嘩啦作響,“您若實在不得要領,今日就作罷,待明日赤長老先來!”
“二小姐莫惱,我也是初次施為,難免愚鈍。”她垂首時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頸,語氣竟帶了幾分蕭索,“能被二小姐第一個選中,我誠惶誠恐,一直想著定要為二小姐給其余長老做好表率,實在心中緊張,還請二小姐見諒,游公子……莫要嫌棄。”
姬靈若聞言心頭驀地一軟,終究都是女子,自然能共情這種時候的緊張,遂別過臉去,只求個眼不見為凈:
“速戰速決!”
得到師妹允許,游蘇才敢繼續下移,這一次的觸碰比先前更燙。
花長老驀地仰頭,金簪滑落,墨發如瀑傾瀉:“游公子……開始吧……”
游蘇再不去細想那到底是鱗片還是倒刺,連忙擯棄雜念專心運炁。感受到少年的專注認真,花長老也收斂起了玩鬧心思,一并沉下心念。
可雖兩人已經漸入佳境,但終究是在行雙修之法。
姬靈若只覺眼前一片暈眩,心中是又惱又羞,偏生又擔心兩人中有人不老實,怎的也不肯挪開目光。
一想到她還有六位長老需要監督,一想到這樣的凈化一人一次還不夠,姬靈若就覺得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冤大頭。
夜風忽送,因為花長老說熱所以沒關的窗外,在姬靈若察覺不到的夜色中,六位長老正摒氣凝神地盯著這活色生香的畫面。
赤長老眸光閃爍,連咽口水,“這浪蹄子用了什么秘法將妖丹暫時下沉的?”
“她那是天生的!”
柳蔭蔭當即拿蛇首杖杖責了赤長老一下,卻見除了赤長老之外的幾位長老也都面露失望之色,直讓這位蛇族輩分最長的蛇女兩眼一黑。
見眾女都專心盯著不說話,赤長老揉了揉后腦,又問道:“你們說那游公子之前跟花姐說的一大堆是何意思啊?我怎么聽不懂?輪到我的時候,我也要像花姐一樣說一通文縐縐的話嗎?”
銀長老啞然失笑,“小赤你還是別難為自己了,游公子的意思啊,其實很簡單。”
“什么意思?”
銀長老便開口解釋:“我們這位二小姐覺得花長老精明能干,懂得分寸,所以才選她當第一個,卻不知她才是最心機的那個。她說那么多,是想告訴游公子我等是真心實意,讓他坦然受之,不必用體外雙修之法來隔靴搔癢。
“游公子那么聰明自然也都聽懂了,只是他的意思也很明確,他對我們目前只有欣賞,自是不能與我們正經雙修。但他是未經冬日之寒所以不敢輕易折花,言下之意,自然是想與我們共經風雨之后再說咯。”
“這么麻煩?”赤長老苦下了臉,“他明明也想,怎么就不能隨欲而行呢?”
柳蔭蔭的杖責冷不丁再次降下,怒斥一聲:
“因為你是蛇化成的人,不是人化成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