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笑道：“是該帶幾個徒弟的，不然什么活都要自己干，哪里忙得過來？”

現在的大環境沒辦法自己辦廠，從暗示龐興民和國營農場總局合辦挖掘機廠的時候，秦楓就沒想過核心技術能一直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自己的發展方向不在機械工程上，至于林朝陽。

按照林朝陽現在的學習成績，高考被錄取的概率很高，等大學畢業，外面廣闊的世界才是他發光發亮的地方。

秦楓早就有想法，就算杜明凱不提，他也要暗示幾句。

以挖掘機技術換一個功勞，很劃算。

“舅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秦楓點明了利害關系：“所以，我打算主動把技術交出去。”

林朝陽想也不想點頭，他這輩子最聽金素珍的話，第二就是秦楓。

次日，秦楓把早已準備好的挖掘機技術報告遞交上去，一式兩份，一份給龐興民，一份給杜明凱。

龐興民再見到秦楓時，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們舅甥對縣里的貢獻，領導都記在心里。”

又過了幾天，慶溪縣和國營農場總局共同組建了一支十二人的隊伍，加上許賀年，一起組成挖掘機廠的技術部門。

這十三人全部歸林朝陽管。

林朝陽和許賀年出去跑了一趟，挖掘機的事情徹底瞞不住，已經有不少單位翹首以盼等著入手。

因此這個冬天林朝陽是別想著能輕松過了。

縣里兩家機械廠引進了生產線，都要加班趕挖掘機配件，大多數員工喜氣洋洋，訂單多意味著獎金多。

廠房還沒蓋好，產品估計要先生產出來。

慶延公路的事完了以后，徐所長可能是良心發現，沒有再給秦楓安排其他工作。

秦楓閑了下來，不是在設計院喝茶看報，就是去機械二廠幫林朝陽忙。

機械二廠又建成了兩棟廠房，其中一棟暫時借給挖掘機廠做臨時工廠。

林朝陽走進來的時候，秦楓正在教許賀年維修發動機。

他坐下后說：“我剛剛碰見呂廠長，他說市里來人了，好像是來視察挖掘機廠。”

秦楓和許賀年對視了一眼，秦楓問：“舅舅，呂廠長怎么說？”

“就說市里的人要來機械二廠看生產線，讓我做好準備。”

秦楓想了想，起身道：“我有點事要辦，先走了。”

他騎自行車趕回建設局，龐興民正好從樓里出來，見到秦楓就招手。

“你回來得正好，快跟我去隔壁，市里來人視察了。”

秦楓迎上去：“龐局，怎么回事，這么突然？”

龐興民把外套領子理了理：“接到通知的時候，視察員已經在路上了。”

徐所長也跑了出來，幾人快步走到縣政大樓，這邊已經有很多人在等著，包括縣長。

秦楓走到人群最后面，等了沒一會兒，一輛小汽車開進來，三個人下車，為首的是個微胖的男人，看著五十多歲的模樣。

這個年代能吃成微胖也是很少見，秦楓偷瞄了這人幾眼，收回目光，繼續當小嘍啰。

一行人進了縣政大樓后，秦楓沒急著走，果然沒一會兒，就有人來叫他。

龐興民的秘書小跑過來：“視察員要去挖掘機臨時工廠，你也一起去。”

秦楓把人拉住，低聲問：“哥，視察員是什么身份？”

秘書快速說：“是市拖拉機廠的孫文龍廠長，受市領導委托來視察的。”

一行人前往機械二廠，電話早就打了過來，杜明凱、林朝陽，以及呂建軍都在門口等著。

孫文龍笑呵呵和杜明凱握手，至于對待林朝陽和呂建軍，明顯態度敷衍許多。

看了生產線，孫文龍又是笑呵呵地拍林朝陽的肩膀。

“林同志不錯，很有熱情，也很有潛力，不過有些細節還是需要更多經驗來把握，需要多多歷練。”

林朝陽恭敬點頭，秦楓卻皺了眉，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孫文龍走后，林朝陽拍著胸口呼氣：“我第一次見市里的領導，嚇死我了，小楓，我表現得還行吧。”

“舅舅你表現得很好。”秦楓有些漫不經心：“不過這是市拖拉機廠的廠長，不是市領導。”

“差不多。”林朝陽又呼出一口氣。

秦楓回到車間第一時間去找許賀年，把事情說了一遍，許賀年回答了四個字。

“來者不善。”

秦楓懸著的心徹底死了。

他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直覺，但沒法不相信許賀年，這位可是小說里年紀輕輕仕途走得順風順水的重要配角。

林朝陽還稀里糊涂的：“什么來者不善？”

許賀年直接點明：“那個孫廠長，多半是想竊取挖掘機廠勝利的果實。”

林朝陽大驚：“啊？”

當天夜里，龐興民回到建設局，拿起手邊文件，狠狠砸在地上。

“豈有此理！”

副局長緊跟著走進來，也是一臉怒氣：“他輕飄飄一句話，就想我們把副廠長的位置讓出去，真是欺人太甚。”

飯桌上，孫文龍幾乎是挑明了，自己這次來慶溪縣，是要當挖掘機廠的副廠長。

理由冠冕堂皇，慶溪縣唯二的機械廠都只生產零配件，縣里沒有生產大型機器設備的經驗。

而他自己當了二十多年市機械廠的工人，后來又當上市拖拉機廠的廠長，經驗豐富，這次來到慶溪縣，只當副廠長，算是紆尊降貴了。

明眼人都知道，挖掘機廠完全不是拖拉機廠可以比的，光是和國營農場總局合作這一條，就是全市獨一份。

更別說如今慶溪縣挖掘機廠，掌握了全國最先進的研發技術。

孫文龍不敢搶杜明凱的位置，就盯準了林朝陽的位置。

任命林朝陽為副廠長的公告還沒公布，流程還在走，孫文龍不知道趕巧還是故意，在這個時間點來了。

龐興民氣不打一處，心頭縈繞著沉重的無奈感。

“孫文龍的人事關系在市里，要是讓他當上副廠長掌了權，這挖掘機廠還能算是我們慶溪縣的嗎？”

這一天夜里，慶溪縣許多大人物愁容滿面，徹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