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取來三策之后,再重新去看,覺得第一策是真的可惜,張郃已威震河內,卻被呂布攪了局。
若能做到的話,現在的局勢將會大不一樣,至少馬騰、韓遂便能引軍過長安,共擊曹阿瞞。
袁紹微嘆了口氣,最近他心情好了很多,主要是打烏桓叛逆和并州游牧之族,讓他在精神上回了一大口血。
在物資、地盤上也穩住了后退的腳步,因此有了信心重新審視戰局。
他發現,不能自傲,原本曹操為弱,自己強盛,而如今曹操勢大,自己亂局之中。
所以每一仗都需要精打細算。
司馬仲達的三策里面,第二策和第一策是緊密相連的,攻下河內,向西取河東、弘農,才能迎關外諸侯為盟。
如此,第二策的大限之論才能有用,可設法與曹操周旋,遠交近攻,進入長時間的對峙。
所以第一策失,則第二策不可用。
但是第三策很有意思。
依靠時節、天災,引導而毀青徐糧儲,這里寫出的一句話很關鍵:青徐為豫州之糧倉也。
曹操已經在徐州囤了三年糧食了,又可依靠平原、青州的水陸兩運,達成兩道的運轉,如果在雨季陷入洪災,則毀之深遠。
青徐未建重鎮兵堡,徐州更是無險可守,只能以諸多城池為藩障。
這一策好就好在,計策不論真與假,若是強攻平原郡而毀青州,掘垮了關鍵的堤壩,一定能配合洪災重創青州北海、徐州北境,讓曹操只能致力于賑災復建。
其實也就是把他的窟窿捅大,讓他的精力用去修補,然后己方無需進攻,也不必奪回多少領土,趁機屯田積糧、操訓兵士、打造軍備,此消彼長之下,便可追回數年修生養息之差。
想通了這個道理,袁紹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但是首先要確定許澤不在黃澤或清河。
于是向眾人問出了心中所想。
“許澤?”
郭圖聽完袁紹的擔憂人都傻了。
你怕不是對許澤未戰先怯了?什么時候行軍布陣要先問許澤了?
“主公是否忘了,這個震驚中原的壽春案,就是許澤親自去辦的啊……他在九江壽春,如今是揚州州牧。”
“哦……”袁紹恍然,撓了撓已全白的鬢角,又不確定的問道:“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一個長得和許澤極其相似的人,在揚州辦的案,而真正的許澤實際上在黃澤曹營呢?”
郭圖和許攸、辛毗等人面面相覷,頭皮發麻。
有人咂了咂嘴巴小聲的道:“我們不認識許澤,難道他們自己人也不認識嗎?”
“也是,”袁紹低頭想了很久,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那些檄文對自己的各種評價,心里不是滋味。
現在我好像是變得有些優柔寡斷、瞻前顧后,如此非常不好。
當下心一橫,指著第三策道:“我意,用此第三策,攻平原以亂青州,來退我冀州曹軍,諸位可否精誠合作,為我細化此計?”
幾名文武看著滿頭白發、不再英武的袁紹,躬身行禮:“愿為主公殫精竭慮。”
“在下定會不計前嫌,與……許子遠通力合作!”
“唉,在下亦愿如此。”
許多文武都相繼表態,堂上很難得的呈現一派祥和,連田豐都不再和許攸作對,郭圖也識趣的沒有帶任何人的節奏。
這時一個聲音幽幽的道:“要是沮君在的時候這般同仇敵愾多好……”
袁紹嘴角猛然一抽,他很想順著這話去把沮授又請回來,可是面子上卻有點過不去。
心里翻了五味瓶,心情一下子又不美麗了。
乏了,睡會去。
袁紹臨走之前囑咐郭圖道:“密切監視許澤,謹防他從揚州偷偷趕回來。”
郭圖:“……”
……
許都,丞相府。
清晨時分,曹操從床榻上蘇醒,發覺身邊無人,起身睜開睡眼發現玉兒正在梳妝,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曹操虎軀一震,暗自得意,定是昨夜雄武英姿,令她回味至此時。
哼哼,不愧是我。
子泓所說果然不錯,好一句棍棒底下出嬌妻!
“玉兒,怎么起這么早?”曹操得意洋洋的坐起身來,滿臉期待的笑容,等著聽幾句奉承話。
沒想到卞夫人面色慌亂,自恍惚中回過神來,旋即俏臉抹上桃紅,欠身道:“丞相,可是驚擾了汝休息?”
“嗯?”
曹操眼神一凜,這倒怎么倒像是心里有事似的,難道許澤那小混蛋又有什么春秋小故事流傳出來了嗎?
“怎么了?”曹操走來抱住,關切的問道,后院這些妻妾里面,他最敬重的是丁氏,最賣力的是鄒婦,但是最寵愛的肯定是卞夫人。
“丞相,妾身夙夜難寐,心里有事不敢和丞相說,只怕說出來會遭責罵,可若是不說,又恐對不住父母的囑托。”
“嗯……”曹操眼神狐疑,在背后幾經審視,戒心頓起,猜測了一番后略有所得,淡淡的道:“是卞秉之事吧?”
卞秉是卞夫人的親弟,自建安起,如今已四年,一直在軍中擔任別部司馬之職,勞苦不說,還沒什么機會立功,所得俸祿也是平平。
這些年卞玉兒倒是也忍了,可是卞秉幾次來求,想在親姐這里討點人情,讓姐夫安排個更好的官位。
事少,錢多,福利高,前景好的那種。
曹操的面色陡然冷了下來,但很快又充滿微笑,輕放在卞玉兒肩頭道:“怎么,與我做婦弟難道還不夠嗎?軍中的別部司馬雖然多,但亦是要職所在。”
他還想說,當初許澤可是從小小的農耕吏做起的,一個連門客都算不上的農耕吏,他老老實實的干了大半年,日夜在田中耕種。
不過想想,還是沒說出口。
卞玉兒最近對子泓的羨慕似乎已經快要變質了,特別是今年聽說他得增二千戶鄉侯,又委派到揚州掌管軍政大權之后。
等等……
曹操忽然反應過來,也許不是嫉妒。
他沒等卞玉兒回答,神情陡然冷冽,坐到她身旁凝目而問:“你回答我,卞秉可是參與了壽春案?!”
卞玉兒面色如常,搖了搖頭:“他哪有那個膽子,正是因為知曉了壽春案,才明白權勢、官職的重要,所以他也想像子泓及其麾下那些賢才一揚,挽狂瀾。”
試問那個大丈夫不愿如此。
曹操笑著安撫了幾句,告知隨后會去商議調任之事,給卞秉配些人手至一處做縣令,先積累點政績,方才讓卞夫人重現往日明媚的笑顏。
“阿瞞,妾身非是胡鬧,只是舍弟未曾得父母照拂,小時是靠妾身為舞姬養活,若非是遇到阿瞞,恐怕如今已死在路邊了……”
阿瞞這個稱呼,在曹氏之中非是至親不會用,如今丞相府里也只有曹嵩、丁夫人、卞夫人敢這么叫,在外面也只有一個袁紹會這么稱呼。
可見其恩寵。
曹操出了丞相府,直奔校事府,找到了郭嘉,此時的郭嘉還在油燈后研讀某些密報,抬頭看到曹操以為見了鬼了,連忙起身行禮。
“丞相?!何事如此急切?”
曹操冷著臉道:“告知子泓,沿著壽春案暗中細查,我要知曉還牽扯了哪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