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的終章 3

隨著賀云奪的一聲令下，整個賀蘭部立即運轉了起來，老弱婦孺在士卒的護送下趕著家中的牛羊緩緩的向大雪山中遷移而去。

世代以放牧而生的民族，終日逐水草而居，這樣的遷徙對他們而言早已經是家常便飯。

站在一處高高的山崗上看著腳下蜿蜒向前的長長隊伍，賀云奪雙眼微瞇，嘴唇微微緊繃。

眼前這些拖家帶口的族人根本想象不到，他們今日一走，以后很有可能便永遠不會再踏入這片草原了。

“族長，”就在賀云奪站在山崗上沉默的時候，后面一名萬夫長走了過來，向賀云奪躬身道，“探子傳來消息。”

說著，將手中的竹筒雙手交給了賀云奪。

賀云奪伸手拿過竹筒，看了眼上面的火漆封口，手中微微用力，“啪”的一聲，外面的竹筒頓時碎成了粉末，露出了里面一卷緊緊地絲綢。

看到手上的絲綢，賀云奪的面色不由得沉了下來，若不是有十萬火急的情況，下面的探子是不會用絲綢這種奢侈的東西來傳遞消息的。

伸手將卷在一起的絲綢打開，看到上面的一行字跡，賀云奪的身子忍不住晃了幾下。

“族長！”身旁的萬夫長見狀大驚，立即上前伸手扶住了賀云奪的手臂。

賀云奪擺了擺手，將手臂從萬夫長手中掙脫出來，沉聲道，“傳賀云遠山和賀云敬武速到大帳議事。”

“是。”萬夫長向賀云奪躬身領命，迅速前往去找賀云遠山和賀云敬武。

當賀云遠山和賀云敬武來到大帳的時候，賀云奪早已經在里面等候。

看到賀云奪陰沉的面色，賀云遠山和賀云敬武相視一眼，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看到兩人進來，賀云奪向兩人擺了擺手，制止了兩人拜見的禮節，將面前桌案上的那一小塊絲綢拿給賀云敬武，沉聲道，“我們最擔心，還是來了！”

賀云敬武伸手接過賀云奪遞來的絲綢，一旁的賀云遠山也湊了過來，“秦軍十萬大軍已向大雪山而去，事情緊急，早做準備。”

短短的一行字，拿在賀云敬武手中卻像是有千斤重。

“該來的總會來的！”輕輕嘆了口氣，賀云敬武沉聲道，“北蒙的駒云和高胡那邊現在都還沒有回復消息，我們現在只能先靠自己了！”

“族人遷移的事情進行的怎么樣了？”看向賀云奪，賀云敬武沉聲問道。

倘若族中的士卒都戰死，那這些遷移的婦孺便是賀蘭最后的希望，由不得賀云敬武不關注。

“遷移這兩天剛剛開始，五天后當可全部遷移完畢。”賀云奪看向帳外的天空，沉聲道。

帳外，原本陰沉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不知不覺中，草原上的冬天已經來了。

“五天時間！”賀云敬武聞言皺了皺眉，沉吟道，“按照秦軍的行軍速度，五天時間，已經足以讓他們趕到了，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剩下的人必須要在三天內遷移完畢。”

賀云奪聞言皺了皺眉，點頭道，“好，我這就安排下去。”

默了默，賀云奪來到桌案旁，看著桌案上的地圖，伸手點在一處山谷上，偏頭向賀云遠山道，“遠山，你帶領族中的大軍駐守在聞風谷附近，盡量將與秦軍交戰的戰場選在山谷外的平底山，那里地勢開闊，有利于我們騎兵沖鋒，憑著聞風谷的地形，秦軍想要攻下來，必須讓他們付出代價！”

“好。”賀云遠山聞言點了點頭，徑直轉身向大帳外走去。

看了賀云奪一眼，賀云敬武沉聲道，“我會繼續聯系駒云和高胡那邊，同時命狼牙在秦軍的來路上制造麻煩，但，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賀云奪聞言，面上不由得有些頹然，緩緩的靠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盯著面前桌案上的地圖沉默不語。

賀云敬武看了賀云奪一眼，心中輕輕嘆了口氣，轉身邁步走出了大帳。

在賀蘭部上下都籠罩在一片緊張、壓抑的氛圍中的時候，石九率領著大軍已經踏入大雪山的范圍。

按照賀云奪等人的估算，石九要用五天的時間才能趕到賀蘭部的所在，然而有輕羽營在前面開路，一路上無論是誰，只要敢攔在大軍的必經之路上，最終都會變成大軍馬蹄下的一片碎肉。

看著前面又有零星的小隊人馬出現，跟在石九身旁的彭天壽眉毛不由得挑了挑，有些不屑的說道，“第十七波了，難道賀蘭人不知道這樣做只會給我們手下的那些士卒增加一點軍功嗎？”

一旁的薛旺聞言笑道，“他們不是不知道，只是如果不這樣做，他們后面的人馬還沒有準備好，到時候面對我們死的人會更多。”

說完，周圍的幾名萬夫長都笑了起來。

彭天壽在一旁也跟著大笑了起來，眼角的余光瞥見一旁面色沉凝的石九，彭天壽迅速收斂了面上的笑意。

偏頭向周圍的薛旺等人示意了一下，薛旺等人見狀偏頭向石九看了眼，回頭相視一眼，默契的停住了笑聲。

“大將軍，前面發現了賀蘭的一支人馬，人數大概在千人左右，是一支千人隊。”石九身邊，苗二狗看到前面斥候發出的訊號，向石九抱拳道。

“殺。”石九聞言淡淡的說了一句，面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是。”苗二狗聞言立即拱手退了下去，石九身旁，彭天壽的等人卻是感受到了石九身上那越來越凌冽的殺意。

沒多久，前面正在疾速前行的輕羽營中分出了一支千人隊，張紅親自帶隊，率領著一支千人隊的精騎迎上了從側翼沖上來的賀蘭騎兵。

雙方相見，沒有絲毫的客氣，長刀直接出鞘，浸過鮮血的刀身依舊雪亮，只是上面散發的凌冽寒意卻遠非先前可比。

兩軍相遇，人數相當，賀蘭的千人隊撞上張紅率領的精騎，就如激流撞在礁石上一般，瞬間四分五裂，保持的沖鋒隊形直接潰散，只一波沖擊，賀蘭的千人隊便只剩下了不到兩百人馬，而張紅后面的人數卻基本沒有什么減少。

看到張紅這邊的戰果，在后面密切關注的彭天壽和薛旺等人心中皆輕輕地松了口氣，面上又露出了笑容，和周圍幾名萬夫長開始輕聲談論了起來。

前后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張紅帶著人馬再次返回，除了戰甲上的點點血跡，眾人面上沒有絲毫戰勝對手的興奮與激動，經過了望海關和云中城的大戰，如今大家的心氣都變得高了許多，像剛才這樣的一場交手，如果在以前也許會有人拿出來吹噓炫耀幾分，但如今像今天這樣的交手大家早已經當做家常便飯一般習以為常了。

帶領人馬歸隊，大隊人馬再次向大雪山的方向開進。

在石九帶著手下的大隊人馬向大雪山方向開進的時候，北蒙東北部與高胡交界的草原上，駒云帶著從望海關撤下來的二十余萬人馬再次駐扎了下來。

營帳中，駒云負手來回的走動著，面上滿是糾結與焦慮。

當日望海關外一戰過后，駒云帶著北蒙的大隊人馬撤回了草原深處，卻是沒有料到秦軍居然會舍棄望海關直奔云中城而去，等駒云得知了消息，云中城已經落在了秦軍的手里。

在得知碧魯隕落，大王子和小王子皆戰死的消消失的時候，駒云還以為是秦軍傳來的誤導信息，可后來不斷傳來的消息讓駒云越來越感到不安。

今天上午，駒云先是收到了賀蘭部的密信，告知秦軍現在正向大雪山而來，請求駒云率領手下人馬在后方牽制秦軍，分散其注意力，無論事成與否，賀蘭都向駒云許下了重謝。

就在駒云躊躇的時候，來自秦國的盟友第五謹言同樣送來了密信。

相比于賀蘭部有求于人的客氣，第五謹言信中的措辭則要顯得強勢很多。

在信中，第五謹言先是指責了駒云不顧大局、率先領軍撤退從而導致大軍徹底潰敗的愚蠢，繼而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讓駒云再次前往云中城，趁現在云中城內守軍不足的機會再次攻城。

手握著來自兩方的密信，駒云心中難以決斷，不由得在營帳中有些焦慮的走動起來。

“大元帥，該吃飯了。”

這時，外面一名士卒雙手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面放著一只烤的金黃的羊腿和一些牛肉。

“出去出去，”駒云揮了揮手，有些煩躁的說道，“沒有我的命令，不要再來打擾我。”

“是。”士卒放下手中的托盤，向駒云躬身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營帳。

士卒剛剛走出營帳，只聽一聲厲嘯響起，一支羽箭穿透了營帳外的羊皮，“哆”的一聲釘在了營帳正中的桌案上。

駒云全身驟然緊繃，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營帳中，來到營帳頂部向四周看去，除了來往巡守的士卒，走后為卻是沒有看到一個可疑的人影。

皺了皺眉頭，駒云閃身來到營帳內，伸手拔出桌上的羽箭，看向手中的羽箭，駒云的目光不由得一凝，只見在手臂長的箭身上，“自立為王”四個小字清晰可見。

四個字是被人直接以內力刻下的，每個字都深入箭身兩分，銀鉤鐵畫之中，盡顯刻字之人的不凡功力。

看著箭身上的四個字，駒云不由得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