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正是滬上一年最好的時節。
街道盛放的白玉蘭,無不散發著春日的氣息。
可這悅人的美景卻被一場急匆匆的春雨打亂了原本的和諧,雪白的玉蘭在微涼的雨中輕顫,就好似周云階現在一樣。
早上出門時太陽高照,她只穿了天絲長裙,披了件薄外套,此刻疾風卷著雨絲,寒意一瞬就將她打透。
雨勢不大,卻很急。
想返回酒店里取傘,可她已經穿著高跟鞋走出了兩條街,隱隱作痛的腳掌阻攔著她回去的念頭。
手機上打車軟件仍舊無人接單,閨蜜林小棠的微信一個接著一個的進來。
【打到車沒有?】
【到哪了?】
【酒菜都點完了,就等你了。】
周云階回了句,【還在等車。】
林小棠的電話瞬間切了進來。
周云階知道她肯定又要數落自己,不想接,可電話卻響個不停。
無奈,接了起來,“喂。”
“你說你,好好的大小姐不當,非得為了個二十八線小網紅當苦命牛馬人。你就跟父母低個頭,回去做你的大小姐不好嗎?何至于下雨天連個車都沒有,苦哈哈的在路邊等車?!”林小棠的嗓門有些大,周圍等車的人紛紛朝周云階投來打量的目光。
周云階挪到無人的一側,“別這么說他,他挺好的。”
“他好?他好怎么連你生日都不陪你,就連生日禮物都是品牌方寄的樣品。”
林小棠的聲音里帶了些鄙夷,周云階眉心蹙起,“不跟你說了,我看看車到了沒。”
說完也沒管林小棠又說了什么,直接掛了電話。
林小棠說的人是她的男朋友程宏偉。
兩個月前她因為程宏偉回絕了家里安排的聯姻對象,干了從小到大第一件忤逆父母的事。
然后就被父母趕出了半山豪宅,還被停了所有的附屬卡,就連原本定好的offer也丟了。
從小到大,她都是聽話乖巧的孩子,父母說什么是什么。這唯一的一次叛逆,父母的震驚不亞于在飯菜里吃出蒼蠅。
離開家,除了幾件換洗衣物,剩下的首飾,銀行卡,貴重的包,就連鞋子都只讓她帶走了四雙。
春夏秋冬,一季一雙。
家里對她實行經濟封鎖,找工作都找不到。費盡了心思,才在淮南路的一家酒店找到了一份工作。
給的薪資都不夠她從前買一雙高跟鞋的。
盡管這樣,她仍沒跟家里服軟。
她一直堅定的認為,程宏偉那樣溫柔善良的男人,值得她這樣去做。
等車的人越來越多,周云階關了打車軟件,打算走到前面的地鐵站去坐車。
雨越來越急,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皆因落雨放緩了速度。
她看著虛空的雨霧,心里忽然冒出個荒誕的想法。
若是此刻父母的車子經過這里,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或許便會有更加確鑿的說辭,說她選錯了人。
卻在下一秒放松的勾唇,哪里就會這么巧。
剛走出幾步,街角忽然拐出來一輛黑色轎車,車輪壓過剛好汪在一處的雨水,濺起四散的水花。
周云階躲了一下,卻還是有一大片濺到了裙擺上。
她看著香檳色裙擺上的水漬,心里涌上些氣惱,掏出紙巾去擦,卻見那車打了雙閃緩緩停在了自己面前。
后排車窗降下些高度,足以讓她看清里面坐著的人。
還真是巧。
沒遇到父母,卻遇到了被自己婉拒過的聯姻對象。
——沈知聿。
男人眉目清冷,神色晦暗,“周小姐去哪?送你過去。”
周云階怔了一瞬,眉間的惱意褪下去,“不用了,謝謝。”說完彷佛為了印證自己的說法,晃了晃手機,“我叫的車馬上來了。”
男人的嘴角勾了勾。
不知是不是周云階的錯覺,她好似還聽到了他的冷嗤聲。
緩緩升起的車窗阻斷了她求證的視線,周云階抿了抿唇,剛要走,卻見靠近自己那側的車門打開了。
“上車。”
沈知聿端坐車里,嗓音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
周云階愣了一下,卻沒上車,俯身看向車內,“沈先生,這里有三分鐘違停拍照。”說完推上車門,轉身走了。
腳掌很疼,可周云階仍舊挺直腰背。
黑色轎車從自己身旁飛馳而過,卷起一陣泥水,她看著車尾燈消失在眼前,并不覺得遺憾。
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接起來,眉眼都是喜悅,“宏偉。”
“抱歉啊,云階。今晚還有直播,不能陪你過生日。”程宏偉的聲音很溫柔,叫人不忍說什么生氣的話。
周云階踏進地鐵站,“工作要緊,你忙完了再說。”
“愛你,云階。”
一句愛你抵過任何貴重的禮物。
林小棠定的地方在星萊酒店的空中餐廳,進了門,周云階先拐去了一樓的洗手間。
照了鏡子,她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更狼狽。
卷發早已濕透,臉上的妝也花了,掩在外套里的長裙也被打濕,深一塊淺一塊。最狼狽的是裙擺,有一塊沾滿了黑色的泥水。
看到那處污漬,周云階的腦中浮現出沈知聿冷淡的臉。
幸好自己沒有上他的車,不然也不知會被他嫌棄成什么樣子。
收拾好自己出了洗手間,周云階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然后就在電梯口看到了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