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么問,一是想探聽對方的意圖,二來如果有機會也為自己澄清一二。
真不想卷入皇位之爭的,因為不管最后結(jié)果如何,便宜的都是趙家人,而其中的風險都是由自己承受。如果能讓對方知道自己無意涉足,或許在東京能過得更愜意些。
他對現(xiàn)在的生活很滿意。
有美人相濡以沫,與兄弟相望于江湖,不亦快哉!
王仔昔見狀微喜,臉上卻莊重道:“王兄弟既不喜朝堂之爭,便不能讓人誤解太深。只是先前與三皇子的互動及滕府尹的交往已傳遍東京,不能不讓人誤解。”
滕府尹是三皇子手下第一重的大臣,在政治上等同于后者。王倫同時與他們交好----盡管可能只是紙面上的,卻已經(jīng)掙不脫他頭上的標簽。
當然,他也沒準備換掉。
只是這其實怨不得王倫。三皇子贈玉佩、贈金子,不管是有意如此還是真的欣賞自己的文采,都很好地幫了自己;與滕府尹的互動,只是為了救崔念月的無奈之舉。
被人誤會為三皇子黨,只能默默咽下。
“然則如何?”他問。
皇權(quán)之爭畢竟不是什么好事情,一不小心會死人的!自己又沒打算在其中撈什么好處,何必讓自己身處險地?這道長應該是為某方說和的,且看他提什么條件。
“王賢弟既然問起,貧道倒想出個主意----所謂落字為釘,先前之作已遠近傳播,自無回收之理。但兄弟多才,不妨再多做幾首妙詩佳句,為太子等人揚名。
此事在外人看來不偏不倚,可為兄弟洗脫誤會;三皇子那邊也不能因之怪罪兄弟,畢竟文藝之道不干政治;于太子這邊則必然念著兄弟的好處,定不會再生惡意。此謂之一箭三雕,兄弟覺得如何?”
若王倫是政治小白,弄不好真的會上套。可是他的年齡已經(jīng)穿越千年,于飽讀史書一項真不是眼前人可以望其項背的。
首鼠兩端、搞政治投機的人,向來沒有好下場。本來贈玉佩、寫贊詩的事,時間久了,大家也就會慢慢遺忘,只要自己不上趕著賣弄。諒太子等也不會因為一首詩就對自己大動干戈,畢竟“山水郎”的名聲也不是白來的,又好歹算是三皇子的人,都要注意影響。
但若是再捧太子的臭腳…哦不,太大逆不道了…必然被三皇子派的人認為是反叛。
雖沒見識過三皇子的手段,但楊戩那把明晃晃的割雞刀可是在那天之后的好長時間里有陰影在,滕府尹也有無數(shù)種理由擱置孫三四的脫籍事宜。
太子、蔡京官雖大不能對自己有什么直接的威脅,開封府可是現(xiàn)管的單位。自己前面只要一出手,后腳可能就得逃亡了。
那個時候,太子會為自己和三皇子交鋒嗎?只怕不見得。
把命運交給別人,自己才不會這么蠢!
看來自己的文采賣弄得太多了,這可不好。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所以寧可藏拙,也不能行此無腦之舉。
“道長之意,王倫領(lǐng)受了。”王倫苦笑道:“只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前番做詩成功,是有感而發(fā)有事相依僥幸而得,卻不能無中生有無病**。若是有機緣,且待將來,只能請道長恕罪了。”
王仔昔慢慢撫弄酒杯,定定地看著王倫。
劉高等人感覺到了壓力,不禁寒毛直豎。
但王倫才不會因被他的目光審視而露怯,反回了他一張笑容可掬的臉。
一個道士而已,根本沒有氣場,還想擺出權(quán)貴的譜,是梁靜茹給的勇氣嗎?
他可不知道,從政和元年到去年下半年之前,在王仔昔深得徽宗皇帝寵幸那幾年,他的目光所至,朝中大臣無不股戰(zhàn);他的意愿,無論皇親國戚都趨之若騖為其完成。
那時他的氣場無比強大。
只是,他的氣場其實是建立在他背后的徽宗皇帝身上。說愛屋及烏也好、虎假虎威也罷,現(xiàn)在碰到一個不知情的王倫么,便發(fā)不出其應有的光芒。
所以說無知而無畏。
見王倫不為所動,王仔昔不禁感到陣陣悲涼。這才幾個月的時間,他的威嚴竟然對一個下舍生都沒有影響了;更悲哀的是,他還沒有一點辦法。
失去了權(quán)力的光環(huán),他也只是普通的道士一個,頂多頗有資財而已。
見“法力”無效,王仔昔心念電轉(zhuǎn),展顏一笑道:“為太子揚名,自然需要仔細斟酌,頃刻之間怎能成?貧道自然理解的。并且太子龍鳳之姿,當然更不會因此種小事在懷。”
他一笑,廳里諸學子心頭都是一松,氣氛一下子便又熱烈起來。
然后王仔昔笑對王倫道:“上一項事就此作罷,眼下貧道卻有一個不情之請…”
王倫有些不耐煩了,你到底有完沒完?
既知不情,還要相請,未免太不近人情!
從進這座院落開始,他便留神到劉高等人的局促,便意識到這位王道長只怕是有些地位的。雖然不知他是誰,卻也不想與其為敵,畢竟后者應該是太子的人。
是以心里雖然不爽,嘴上卻不會發(fā)作,這是在職場中鍛煉得來的心得。非但如此,他還強擠出笑容,動問道:“道長有話請說,小可洗耳恭聽。”
王仔昔望著王倫人畜無害的臉,有些看不清他了。
他到底是書生意氣、還是胸有丘壑?很難捉摸啊。
“…便是貧道欣賞賢弟之才,也想索兄弟一首詩詞,以為紀念…”
王倫剛想著自己近期賣弄文采過多搞出事來,準備收斂的,不期然聽到他的話,神情一滯。
然后王仔昔見了,急忙補上一句:“潤筆之資,貧道必不吝嗇!”
劉高等人聽了王仔昔要重金求詩,不禁為之驚訝,原來這位老神仙也不能免俗。
話說京中兩次重金賞詩,主角都是眼前這位山水郎。三皇子以百金砸出禮賢下士的名氣,三陽居也以百兩黃金讓顧客盈門----只是后來丟了崔念四,不知最終算不算賺了。
有兩次實例在先,只怕此次也不會讓其專美于前罷?就不知道王仔昔會出什么代價。
但能親眼目睹此等盛況,節(jié)后在學里當是一大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