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王倫管不了也管不完,難道這便是北宋王朝末日的景象?他第一次對如今的生活產生了危機感。
憑著自己的本事混得風聲水起應該不難,現在已經走出了最艱難的第一步。
一個聲音說,可是再成為富家翁,享一時之快樂,在大廈將傾之際,還不都是樹倒獼猴散?
另一個聲音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再說我只是個辟雍的學生,嚴格說來大一還沒畢業。即使這樣,我又能如何?
阿呸!這才過幾天好日子,就想著胸懷大志、兼濟天下了?北宋亡了還有南宋,上百年的光景呢,我瞎操什么心呢!
現在還是政和六年,政和、重和、宣和…離靖康之變還早著呢。車到山前必有路,先把這幾年好日子過過吧。
想到這里,人也豁然開朗起來。眼下要做的事,是多掙銀子,把孫三四、扈三娘娶到手,要是再能把花叢騙來就更好了----放著扈成、花榮兩個大舅哥在,還愁不能全身而退?
帶著那老漢來到聚義商社,從公中支了一千貫出來買了那把劍,便與杜遷、楊林把玩了一會,都稱很妙。
想起崔念四脫籍的事,便又取了些金子,再與焦挺到開封府去。再過得兩天,全府休假,若再辦理就得到年后了,王倫不想耽擱。
此時府衙上下都無坐班之心,也無什么要辦的急事,都三三兩兩地閑耍。好在滕府尹貴為首都***,年關前要做的事還有一些,王倫便見到了人。
“山水郎親臨敝地,滕某臉上生輝!”在一眾幕僚驚訝的目光中,藤府尹親自出迎,親自攜了他的手入內。又向諸人介紹說:“這位小友便是山水郎了,你們今日可都見著真人了?”
眾人都知道王倫因一首拍馬詩拍得滕府尹十分之爽,都湊趣道:“直閣且莫拉著他的手不放,也讓小人等能夠與山水郎親近親近,哪怕三天衣袖添香也是好的!”
這是拿那首“萬人叢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說事呢。
話說這也是滕府尹年度最得意的事之一。因為這事,不但朝野都傳揚他學識淵博、品格高潔、識王倫于布衣等等有的沒的事,竟連徽宗皇帝也聽說了,曾在朝中笑與他語道:“現在有井水處,皆傳卿之名矣!”
這些溢美之辭統統是扯淡,只能說王倫剽竊的功力了得。
但是有了這層關系,他都不能自毀招牌,反正對王倫折節下交的場面事情肯定要做一做的。
不然對不起這首詩么。
“小可打擾直閣了!新年將至,直閣還在站好最后一班崗,讓小可敬佩得五體投地!”
雖然不大明白“最后一班崗”為何義,但是夸獎之詞無疑了。滕府尹便捋須微笑道:“官家將開封府如此重要的地方交與本府管理,越是年關,越是要小心從事,方不負圣心君恩吶!”
幕僚們自然是一陣狂拍。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拍馬屁這種惠而不費的事,連王倫都來了幾記,讓滕府尹心花怒放。
到底是文化人,連拍馬屁都拍得不同凡響。若是那些小吏走卒,無非說些吉祥話,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分量。哪像王倫這樣的,出手便把他的聲譽抬到極高點,還不顯山不顯水,并被奉為佳話。
講了一陣有的沒的缺營養的閑聊之后,幕僚們自然知道王倫是有事來的,便三三兩兩的借故告退。然后滕府尹動問道:“山水郎難得來府里,莫不是有事?”
王倫作揖道:“前日蒙直閣親為小可與崔小娘子配點鴛鴦譜,今日特來道謝!”
滕府尹猛省:“本府這兩日忙于公事,竟然忘了為崔小娘子脫籍一事!倒讓山水郎白跑一趟!”便喚來當廳一員執事,找來伎籍,把崔念四在冊上除名,并當場簽了文書執照,一份放在了他的案前。
有了這張紙,崔念四便得脫牢籠,從此光明正大地…嫁與王倫為妾。
“山水郎,簽了這張文書,從此崔小娘子可就是自由身了。”
王倫自然懂得,雖說官妓脫籍不牽涉到費用問題,見左右無人,王倫還是奉上五十兩金子,意思你懂的。
之前武松的事多虧他幫襯,雖說幕后的指示是三皇子做的,但王倫可不能拿著雞毛當令箭。該謝的還是要謝,現官不如現管么,這回正好一并說了。
還有那個王慶既然是開封府里的人,難保他后面不出妖蛾子。他是吏,自己是民,別讓他鉆了空子陰了一道。
那就先動手!
再說自己要在東京混,和官府的人打交道自然有好處。自己有方法結交他,肯定比通過三皇子繞那么一圈要來得踏實。
再說將來還有孫三四的事么,過了年就提!
滕府尹看著黃澄澄的金子,十分熱切,但還是推了回來:“山水郎這是何意?”
王倫把他捧了一捧,用的是文化人的本事,不得不讓他佩服。而且三皇子對其又是頗有籠絡之心,自己真不好受他的錢的。
不然落到三皇子耳里,自己就落了下乘了。
要弄錢,方法多的是,說什么也得在王倫這里留下一個好歹能與詩中應景的光輝形象來啊!
“直閣不要誤會了,此是小可的一點心意。我家娘子脫籍,畢竟上下也需要打點,怎敢讓直閣破費?又值春節臨近,府上的兄弟們也要備些年貨。些須禮物,不成敬意。”
滕府尹笑起來,道:“山水郎這般,可是小看了滕某!不說朝廷法度森嚴,便是敬你山水郎的文采,滕某也愿成人之美,豈能用錢污了你我的眼?”
王倫赧顏,難不成這位是個大大的清官?我還用這些銀錢還賄賂他,竟是我的不是了!
只是他還未從慚愧中跳出來,滕府尹已經拿起那張文書,把聲音沉下來道:“聽說山水郎做得好大生意,滕某有個不成器的兒子,到現在還一事無成。若是山水郎能夠提攜犬子,方才是好!”
他的笑容仍然雍容,給人以如沐春風的溫暖,但王倫的心中卻一片冰冷。
這是在談條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