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后,也就是當夜的亥時時分。
曹軍的浮橋,搭建成功。
浮橋兩側(cè)站滿了手舉火把的士兵,他們并沒有看著前方,而是死死的盯著江面之下。
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再出現(xiàn)一次之前的慘劇。
在確認沒有蜀軍的魚人過來搗亂后,鐘會下達了渡江的命令。
不過這次打頭陣渡江的士兵,就沒有再穿盔甲了,就穿著布甲,拎著樸刀,飛速的跑過浮橋。
在第一批曹軍成功通過浮橋的瞬間,梓潼縣的城門,也順勢開啟。
兩千多名義軍,在身后督軍的“要挾”下,不情不愿、你推我搡地沖出了城門。
兩軍很快就碰撞在了一起,喊殺聲震碎了夜色。
與此同時,劉諶也登上了城墻。
雖說已經(jīng)允諾姜維,天下罵名自己來背,讓姜維盡管放手去做。
可就本心而言,劉諶也還是認為,姜維用義軍當炮灰的舉動,屬實有些不太妥當。
而隨著交戰(zhàn)的深入,劉諶慢慢發(fā)現(xiàn),姜維這么做,還真他娘的有道理。
這批渡江的曹兵并沒有著甲,所以防御力很一般。
再加之人數(shù)并不多,算下來一個人要對付三到四個義軍士兵。
曹軍士兵也并非個個都是兵王,他們當中的絕大部分,其實就是普通人,見了血也會害怕,受了傷也會慘叫。
義軍一開始還有點怕,但打了一會發(fā)現(xiàn),這些曹軍也不咋地,于是逐漸膽大起來。
沒多久就把曹軍逼回了浮橋上。
但緊跟著,令人崩潰的事情就發(fā)生了。
沖鋒在最前面的義軍,毫無緣由的就轉(zhuǎn)身往回跑。
后方的義軍自然是有樣學樣,也立刻停止追擊,選擇回城。
故此,從城墻上放眼望去,明明是義軍把曹軍打的落花流水,但逃跑的卻是義軍。
原本氣勢已經(jīng)有些潰散的曹軍,也趁此機會穩(wěn)住了局勢。
同時江對岸,曹軍的主力部隊,也開始了集結(jié)。
城墻上,姜維廖化面色平靜。
趙統(tǒng)張微則無比惱怒。
趙統(tǒng)甚至馬上向姜維請令,要下去繼續(xù)督戰(zhàn)。
而此刻的劉諶則是一頭霧水,他想不明白,義軍好端端的,怎么就撤了呢?
曹軍的主力部隊還在對岸了,浮橋上的就是先頭部隊,戰(zhàn)斗力并不強,而且義軍已經(jīng)在氣勢上壓住了他們,完全可以繼續(xù)追擊,徹底掌控住浮橋的這一端,然后靜等梓潼守軍的主力出戰(zhàn)。
現(xiàn)在回撤,就是把大好的局勢,拱手還給了曹魏啊。
廖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劉諶,發(fā)現(xiàn)陛下眉頭緊鎖面露不解之色,于是上前解釋道:“陛下,這些流民義軍之所以回撤,是想要回來領功勞。”
“陛下你看,他們回來的途中,還在不斷的割娶死掉曹軍的耳朵、鼻子。”
“這些東西,就是軍功。”
劉諶震驚了,道:“仗才剛開了個頭,都還沒分出勝負,這領哪門子的功勞啊。”
廖化嘆了口氣,道:“流民義軍就是如此,他們都怕自己死了后,什么都得不到。”
“大將軍安排他們打頭陣,就是預料到了這一點。”
“陛下不妨設想一下,如果這批流民是在戰(zhàn)況焦灼的時候被派上戰(zhàn)爭,那他們大概率會直接把局勢帶崩。”
“又或者像是之前那樣,讓他們?nèi)ヘ撠煈?zhàn)場收尾,可那時候的情況,跟現(xiàn)在也差不多,流民還是會跑。”
“既然都會跑,那不如從一開始就把他們的價值壓榨出來。雖然很不人道,但戰(zhàn)爭就是如此。”
聽完這番解釋,劉諶釋然了。
就在這時,督戰(zhàn)隊出動。
但這支督戰(zhàn)隊的風格,跟之前不太一樣。
他們守在門口,把義軍拿回來的軍功記錄在冊,然后就又把他們驅(qū)趕回戰(zhàn)場。
對于那些抗拒返回戰(zhàn)場、意圖蒙混過關的,督戰(zhàn)隊也是毫不留情,當場斬首!
如此一來,義軍不得已,只能再度返回浮橋,繼續(xù)跟曹軍廝殺。
……
“什么?姜維讓流民義軍打頭陣?”
剛起床的鐘會,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之前跟丘建交流的時候,他曾經(jīng)說過,趕來梓潼援助的義軍,別說盔甲,連個像樣的武器都沒有。
投入戰(zhàn)場,一觸即潰。
之后,這些流民義軍也確實被姜維強行投入到了戰(zhàn)場上,然而面對氣勢已經(jīng)完全崩潰的己方軍隊,這些流民也依舊沒能做到太好。
甚至在進入戰(zhàn)場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就開始逃跑。
靠著督戰(zhàn)隊砍了十多個人的腦袋,才勉強遏制住了這股潰逃的風潮。
這些消息,都是從對岸逃回來的曹兵匯報的。
鐘會自然相信,因為他也曾經(jīng)帶過一支由流民組成的義軍,知道這些人都是什么玩意。
可現(xiàn)在,丘建告訴他,沒有武器沒有盔甲的流民義軍,被姜維弄成了先鋒軍!
還特娘的取得了不錯的戰(zhàn)果!
鐘會讓自己的親衛(wèi)打一盆冷水來。
用冷水激了一下,精神瞬間一凜。
“你再說一遍,打頭陣的是流民義軍?”
丘建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
鐘會似笑非笑的說道:“消耗自己人,姜伯約,你比我還狠啊。”
“咱們還剩下多少降兵?”
丘建道:“大概一千余人。”
“都給我派出去。”
“劉諶小兒都如此不心疼自己的子民,那我也不必替他打算。”
“讓蜀地的人自相殘殺吧,說不定這些流民跟降兵之間,還沾親帶故呢。”
“到時候前線崩潰,我倒要看看他姜伯約,還能搞出什么名堂。”
鐘會說著,走出大帳往對岸城墻上看了一眼。
發(fā)現(xiàn)那面象征蜀漢國君的龍纛,又一次矗立在了城頭上。
鐘會道:“來人,把本將軍的大旗也豎起來!”
“蜀國新皇帝坐在城頭上觀戰(zhàn),本將軍也要觀戰(zhàn)!”
“再準備一桌酒食,本將軍要邊吃邊看!”
鐘會這么做,并非單純要跟劉諶賭氣,而是想要借這個舉動,激勵一下前線的士兵。
過去這段時間,曹軍的士氣接連受挫,他這位主將,也時常在士兵面前,表現(xiàn)出暴躁不安的一面。
從今日起,決戰(zhàn)正式開始,所以鐘會必須得擺正姿態(tài),方能穩(wěn)定軍心。
甚至鐘會還把蔣顯、鄧良二位降將叫了過來,讓他倆站在一旁,伺候自己飲酒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