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和尚拿來干糧清水,放在了張二牛的腳邊。
兩只烤野兔是不夠這群人吃的,而且他們也已經餓了好些天,不吃烤野兔還好,吃了反而感覺越發的饑餓。
看著張二牛腳邊的干糧,眾人都在默默的咽口水。
片刻后,張二牛放下了弓箭,道:“我相信你。”
說著就把干糧分給了自己的弟兄們。
而劉諶也讓陳和尚,去給那邊的傷員檢查身體,看看還有沒有得救。
張二牛喝了一口水,對劉諶說道:“我相信你沒有惡意,但依舊不相信你是皇帝。”
劉諶道:“沒關系。”
“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張二牛點頭:“問吧。”
劉諶道:“朕……我剛才聽見你們提到了傅都督?可是關中都督傅僉?”
張二牛道:“沒錯,我們都是傅都督的兵。”
“傅都督……”
“他戰死了。”
說到這里,張二牛額角的青筋猛的暴起,兩只拳頭也攥得死死的。
“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蔣舒,他假意出城跟曹魏軍隊決戰,實則投敵賣國。帶領曹魏軍隊攻破了陽安關!”
“傅都督率領我們頑強抵抗,但終究還是敗了。”
“曹將胡烈勸都督投降,都督堅決不從,下馬自刎殉國。”
“我們這些人,在屯長的帶領下,殺了出來。原打算去劍閣投奔大將軍,結果劍閣也丟了。”
“從那時候起,人心就徹底散了,每天都有人逃跑。”
“原本四十多人,到了德陽亭,就剩下了十八人。”
“就在剛剛,又有四個人扛不住壓力,選擇當了逃兵。”
劉諶緩緩的吐了口氣,感慨道:“你們,都是好樣的。”
說著,劉諶讓一名忠孝軍,從馬鞍中取來紙筆,寫了一封信,又拿出天子印璽蓋了上去。
“到了梓潼后,把這封信交給大將軍,他自會安頓你們。”
張二牛看到天子印璽,眼珠子都瞪圓了。
“你真是皇帝?”
劉諶說道:“你若還不相信,見了大將軍,親自問他吧。”
張二牛撓著頭,眼神中全是不解:“我不太明白。”
“你說你是皇帝……那你不在成都府呆著,跑到這里來做啥?”
“皇帝不是應該在皇宮里面呆著嘛。”
劉諶笑著說道:“那是傳統的皇帝,朕這個皇帝,不走尋常路。”
張二牛:“啊?啥意思?”
劉諶還沒有來得及解釋,陳和尚走了過來,沖著他搖了搖頭。
“陛下,那個人,傷及肺腑,沒得救了。”
劉諶感慨道:“記下他的名字,等朕回到朝堂后,再追加封賞。”
“還有你們,見到大將軍后,記得把名字告訴他。”
“你們為了大漢,不畏生死,都值得朕的封賞。”
雖說還是不太相信劉諶是皇帝,但就沖這句話,也值得張二牛等人,給劉諶磕一個。
“謝陛下隆恩。”
“都起來吧。”
劉諶翻身上馬,道:“朕要走了,你們也快些去過左儋道吧。”
“還有,過去之后別把左儋道燒了,朕回來還要再走一次呢。”
就在劉諶準備抖動馬韁的時候,張二牛一個箭步沖到馬頭前面,張開雙臂擋住去路。
“你……陛下,你要去哪?”
劉諶道:“劍閣。”
“哦對了,你是從劍閣回來的。告訴朕,從這里到劍閣,快馬加鞭要幾天?”
張二牛道:“如果走大路的話,三天。”
“但小的知道一條近路,兩天就可以到。”
劉諶沉吟道:“那你愿不愿意,做朕的向導?”
張二牛沒有絲毫遲疑,道:“小的愿意!”
“但小的沒有馬。”
陳和尚道:“放心吧,我們的戰馬,馱兩個成年男子毫無問題。”
“你騎我這匹在前面帶路,我與其他人共乘。”
張二牛把劉諶給他的信,交給了另外一個人,讓他帶隊去往梓潼。
連那個命不久矣的兄弟,也要一起帶走。
不能讓他曝尸荒野。
等他們走了后,張二牛上了陳和尚的坐騎,道:“陛下,跟緊了。”
劉諶點頭:“你盡管跑,朕一定能跟上。”
接下來這一路,很是順利。
因為鐘會把大部分的兵力都調往了梓潼江,只留下了幾千人馬駐守劍閣。
他完全不擔心劍閣會被蜀漢搶回去,因為蜀漢沒有那個能力。
再加上張二牛帶的這條路,很是偏僻,莫說曹魏士兵,就連流民都沒碰見幾個。
在距離劍閣還有大概一百里的地方,劉諶停了下來。
不是前方有危險,而是他必須停下來歇息。
長時間的騎馬狂奔,他的大腿內側,磨出血泡,就別說走路了,坐在馬背上都坐不穩。
劉諶脫掉褲子,讓陳和尚拿燒紅的匕首,把血泡全部挑破,然后在把內襯撕下來當做繃帶,將兩條腿裹了個嚴嚴實實。
另一邊,張二牛抓回來了一只野雞,讓劉諶打打牙祭。
烤雞的時候,劉諶突發奇想,問道:“張二牛,漢中郡是完全淪陷了嗎?”
“可還有大漢將領在抵抗?”
張二牛翻動著烤雞,從腰帶中拿出一塊“鹽石”,拿刀刮了一些碎屑下來,撒在了雞身上。
“回陛下的話。”
“漢中郡還有將領在抵抗曹魏!”
“都有誰?”劉諶問道。
張二牛切下烤好的雞腿遞給劉諶,道:“黃金圍督柳隱、漢城護軍蔣斌。”
劉諶撕下一小條雞腿肉,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
說實話,不好吃。
又干又柴,出了一點點咸味外,沒有別的味道。
劉諶將雞腿遞給陳和尚,拿起水壺珉了一口,道:“蔣斌?蔣顯的兄長?”
張二牛將雞屁股切下來,直接丟到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就是他。”
劉諶靠在樹干上,嘆了口氣。
“一個堅守漢城,一個背棄大漢。”
“同為兄弟,做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得想個辦法,讓他們從漢中郡撤回來啊。”
“即便朕能打退鐘會,漢中郡也很難固守,兵力實在是太少了。”
“司馬昭再派個一兩萬的軍隊,他們就很難頂得住了。”
張二牛吮了吮沾著雞肉味的手指頭,道:“陛下,只要能奪回劍閣,二位將軍就能平穩回撤。”
“但想要奪回劍閣,就必須把鐘會的軍隊直接打崩。”
劉諶緩緩的閉上眼睛,徐徐道:“劍閣,朕一定會奪回來的。”
“陳和尚。”
“末將在。”
“兩個時辰后叫醒朕。”
“喏。”
……
劍閣西南方向大概二十里,有一處驛站。
隨著劍閣陷落,驛站也已經荒廢。
三更時分,一支五人小隊,偷摸進入了驛站。
這支隊伍,自然就是劉諶與忠孝軍。
雖然大腿內側又痛又癢,但為了簽到,劉諶還是強忍著不適,只歇息了一個多時辰就繼續出發,在三更天趕到了這處驛站。
“好了,接下來的行動,人就不宜太多。”
劉諶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你們在此等候,朕與陳和尚摸過去。”
“如果天亮之前朕沒有回來,你們就跑。”
忠孝軍對劉諶是絕對的服從,對此也沒有任何異議。
張二牛卻有些擔心。
接觸這段時間來,他已經完全相信劉諶就是皇帝,對他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不以為然,變成了現在的畢恭畢敬。
聽聞皇帝要以身犯險去劍閣,張二牛急忙道:“陛下,讓小人陪你去吧。”
“不必,二十里地,跑得快個把時辰就回來了。”劉諶道。
另一邊,陳和尚也已經給兩匹馬的馬蹄,全部裹上了布條,這樣即便狂奔,也很難發出聲音。
一切準備妥當后,劉諶與陳和尚二人,縱馬奔向劍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