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老九扯閑篇一陣，因為太冷，兩人縮著脖子往回走。

族糧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吧，就看看誰敢跳出來。

趙六爺？不怕我把牌位拍他臉上？

過年了，自然是喜氣洋洋的事情。

大年三十這一日，趙清虎早早就起來了，今天真有不少事情，他也沒得閑。

蒸年飯、煮年肉、安排供品，祭祀天地祖先，一個都不能少。

他們家人多，用上了最大的甄子，能蒸一百斤大米的大甄子。

大米先浸泡好，第一次上甄子，只能放進去大概六十斤。

等水蒸汽上來了，再一點點把剩下的米加進去，一股腦全都倒進去，蒸出來一定是夾生飯。

這年飯，不能蒸熟，最多八成熟。

畢竟，年飯不是大年夜吃的，而是過了年，正月吃的。

要確認年飯是不是蒸好了，也容易。

打開蓋在甄子上的木盤，沖著那米飯猛吹口氣，有顫音的大概就是八成熟。

年飯蒸好，小鞭炮一放，在那白花花的米飯堆最頂峰，插上一把筷子，端上供桌，老祖宗們先吃！

煮年肉，趙清虎用的是豆腐坊的大鍋。

畢竟，他們家要煮的肉多啊。

兩條豬大腿，都是已經腌制過，晾干的臘肉。

此外，還有四只閹雞，一只公雞，下鍋前用稻桿捆好，不能煮散了，過年講究一個齊整。

閹雞是自家吃的，這公雞可是用來供奉祖先的，雞頭還必須抬起來，還需要完整，取一個好兆頭，所以要用稻桿提前固定好。

否則，在大鍋里面燉煮一個時辰，不是歪了就是斜了，不美觀，萬一你把雞頭煮掉了，那玩笑就大了。

除了臘肉、整雞，趙清虎還放了一個豬頭進去，老豆腐也加進去，吸吸肉湯。

“爺爺，好了嗎？”

臘肉整雞，加上臘豬頭，豆腐，往鍋里面一煮，那肉香味絕對誘人。

小孩子全都跑到豆腐坊來了，盯著冒熱氣的大鍋，口水都流出來了。

“快好了，再等等就好。”

趙清虎樂了，小時候，他也是饞年肉年雞的一員啊，恨不能還沒煮熟就伸手進鍋里面抓。

等煮好了，先拿來小木盆，給祖宗們切一塊大的豬腿肉，再放上整只公雞，筆直插上兩根筷子，齊活！

“大郎，你過來把年肉端上供桌。”

“好的爹！”

“對了，放上砧板菜刀，不能讓祖宗們用手撕著吃。”

“知道了爹。”

“爺爺，我們也要吃。”大狗子忍不了了。

實在是這肉香味饞人啊，跟家里面平時做的肉還不一樣。

咸香咸香的，一聞就知道好吃。

“你這滿口牙齒都沒長囫圇，能吃臘肉嗎？”

臘肉的肉質可是十分硬實的，沒有好牙口還真吃不了，小孩子吃臘肉，那是反復在嘴里面倒騰，就吃個味道。

“能吃能吃，爺爺你看，我門牙沒缺。”大狗子大張著嘴巴，證明自己有一副好牙口。

“哈哈哈哈，你個混小子。”

趙清虎取出一塊肥瘦相間的臘肉，給孩子們切了一盤。

“圍著吃吧。”

掉轉頭，自己先撕下一條大雞腿吃了。

還是年紀小，不知道真正的好東西。就你們那一口的乳牙，能咬得動臘肉？這大肥雞，黃皮白肉你們就沒看見？

“爹，三叔、四叔來了，說是到時候上山了。”

“我知道了，馬上來。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你們也跟爹一起上山，祭拜祭拜你們母親。”

“知道了爹。”

“爹你披上披風，我看天怕是要下雪。”大丫送來了一件披風。

趙清虎笑了，還是姑娘貼心，是小棉襖。

大郎幾個，就知道爹爹爹的催他。不知道你爹過了今天就四十了，到了在家養老享福的年紀，身體比不了你們小年輕？

也不用特意準備，就供桌上的小木盆，里面有肉有雞，端上山就是。

不管祖先是回家了，還是在山上，反正今天大過年，總能吃上一頓好的。

趙清虎背著雙手走在前面，后面大郎五個挑著供品、香燭跟著。

“大伯。”

趙書禮也跟了上來。

趙清虎有些意外，趙老頭這是沒臉見祖宗了，竟然打發書禮過來。

“跟著你大堂哥。”

今天上山來的人多，以往過節祭祀的時候，一家最多來一個人，今天則不然，半大小子加上成年男丁，基本上都來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上了山。

供品擺上后，趙老六跟趙大柱兩個族老在最前面，一個點蠟燭焚香，一個燒金元寶，嘴里面念念有詞。

趙清虎聽了一耳朵，就是告訴祖宗們，今年風調雨順，老趙家都過得很好，誰家添丁進口了，誰家有了大喜事。

自然，最隆重的，就是提到了趙清虎被朝廷冊封為七品司農令的事情。

這可是天大的事情。

“清虎，你來，給祖宗們上香。”

這種時候，趙清虎也不敢托大啊，老老實實上前，從趙大柱手中接過三炷香，恭恭敬敬插在了祖宗面前。

“說件事情，今晚吃了年夜飯，成年男丁都到我家去一趟，商量建造祠堂的事情。”趙六爺開口了。

之后，便各自散開，祭拜自家的墳頭去了。

下山的時候，北風一吹，又開始下雪了，眾人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入村前，還碰上了王家上山的隊伍，可比他們老趙家人多多了。

大家互相道了一聲過年后，便各回各家。

今晚上，趙清虎家的年夜飯十分豐盛，一大桌子全都擺滿了，最顯眼的就是一道喉頭燉雞湯。

之前上山采摘的猴頭菇，趙清虎沒讓賣，全都晾干了，留著自家慢慢吃，這可是好東西。

等村里面幾個長輩家傳出了放鞭炮的聲音，趙清虎讓大郎把家里準備的鞭炮也點燃了，大門一關，正式開始過大年。

天雖然黑了，可是，他們家卻是燈火通明。

沒辦法，今天是過年，家里面點的蠟燭都不一樣。

過年有專門的蠟燭，能點一晚上的，又粗又大，用一根手指粗的木棍纏繞燈芯，再一層一層往上附蠟。

蠟燭成型后，就像是倒懸在木棍上的啤酒瓶，上面粗，下面小，全部都是紅蠟。

當然了，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里，這根大蠟燭也有不一樣的名字，“通宵”，能點燃一個通宵的蠟燭。

趙清虎家大廳內點燃了兩根“通宵”，就像是點了兩只火把，光亮很足。

“開飯，過年！”

趙清虎率先動筷子，吃了一口猴頭菇，這才開口吆喝了一句。

“太好了，過年了！”大狗子最興奮，抄起筷子就開始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