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同刀子般刮過團結屯。
李建業肩上斜挎著那把锃亮的獵槍,另一只手拎著水桶。
剛走出去沒幾步,迎面就撞見了正縮著脖子往回走的李大強。
李大強見了李建業這身行頭,眉頭微微一挑。
“建業,你這是……又進山?”
李大強上下打量著他,目光在槍和桶之間轉了轉,感覺又不太對。
李建業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
“叔,不去山里。”
“我尋思著去河邊鑿個冰窟窿,釣幾條魚試試。”
“釣魚?”
李大強像是聽到了什么奇聞,眼睛都睜大了幾分。
“你還會釣魚?”
“沒見你釣過啊。”
他印象里,可沒見過李建業釣魚,就像以前從不知道李建業還會打獵一樣。
李建業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
“閑著也是閑著,試試唄。”
“萬一運氣好呢。”
有愿者上鉤的能力在,釣個魚而已,對于李建業來說,根本沒有什么壓力。
李大強臉上的驚訝慢慢收斂,換上了一絲擔憂。
“行啊,不過老虎現在還沒找著,你一個人往村外跑,可得千萬當心。”
“我知道你有本事,可那畢竟是畜生,兇得很。”
“別魚沒釣著,再把自己給搭進去,那可劃不來。”
李建業拍了拍胸脯,語氣輕松。
“叔,你就放心吧。”
“我心里有數,不會拿自個兒性命開玩笑的。”
他朝李大強擺了擺手,便繼續往村外的方向走去。
李大強站在原地,看著李建業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野盡頭,才輕輕嘆了口氣。
這小子,真是有招。
不能打獵了,就要去打河里的主意。
李大強搓了搓凍得有些發僵的手,轉身往回走去,經過供銷社時,里面傳來了楊彩鳳的聲音。
“大隊長,剛才那是建業吧?”
楊彩鳳從柜臺后探出頭來。
李大強嗯了一聲。
“可不是他。”
楊彩鳳立刻追問,語氣里帶著幾分期待。
“他要是去打老虎了?”
“這都多少天了,啥時候才能把那老虎趕緊解決了。”
李大強搖了搖頭。
“那倒不是。”
“他不是去打老虎,說是去釣魚。”
“釣魚?”
楊彩鳳嘴角不自覺地撇了撇。
她心想,這李建業莫不是在山上打不著獵物,黔驢技窮,改琢磨水里的東西了?
這可真是新鮮事。
“這冰天雪地的,釣魚可不是個簡單的事,要是不懂,可比上山打獵還要費勁嘞。”
李大強擺了擺手,緩緩道。
“話是這么說沒錯。”
楊彩鳳聽李大強似乎并沒有完全否定她的話,心里那股子勁兒更足了。
她下意識地就想再添油加醋地說上幾句李建業的不是。
比如他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凈想些歪門邪道。
話剛到嘴邊,楊彩鳳卻猛然想起了什么,臉色微微一變。
她硬生生把涌到喉嚨口的話給咽了回去。
在老虎被解決之前,她還是想先管好自己這張嘴巴,盡量保持不多說任何閑話。
……
另一邊,李建業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村子外。
他記得清楚,順著這條路一直往東走,大約不到五里地,就有一條河溝。
小時候,他還來這里摸過魚。
夏天那時候的河水清澈見底,小魚小蝦在石頭縫里穿梭。
李建業走了約莫不到半個小時,一片相對開闊的冰面出現在眼前。
這就是那條河了。
河面大約有幾十米寬,此刻像一塊巨大的白玉,平整地鋪在兩岸之間。
冰層上覆蓋著一層薄雪,踩上去有些滑。
李建業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走上冰面,試了試冰的厚度。
腳下的冰層堅實無比,凍得跟石頭一樣。
他四下打量,最終選定了一個洄灣的地方,這種地方,水下的魚兒更容易聚集。
李建業把水桶放在腳邊,拿出了一把特制的冰穿子。
他雙手緊握冰穿子,對準選好的位置,猛地發力向下鑿去。
“吭!”
一聲悶響,冰穿子的尖端在堅硬的冰面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白點。
冰面比想象中還要厚實。
李建業并不氣餒,調整了一下姿勢,再次舉起冰穿子。
“吭!吭!吭!”
一下又一下,沉悶而有力的聲音在寂靜的河面上回蕩。
冰屑四濺,如同碎玉般飛揚。
他的額頭上,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在這冰天雪地里,反倒升起一股熱氣。
隨著冰穿子的不斷起落,一個碗口大小的窟窿雛形,開始在厚實的冰面上慢慢顯現。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終于,隨著最后一次重擊。
“咔嚓!”一聲脆響。
冰穿子悍然鑿穿了厚實的冰面。
一股略帶腥氣的水汽混雜著冷冽的空氣,從窟窿里爭先恐后地冒了出來。
一個碗口大小、邊緣齊整的冰窟窿,終于呈現在李建業眼前。
李建業滿意地直起身,呼出一口長長的白氣。
他把冰穿子往旁邊一放,從帶來的水桶里拿出一副簡陋的釣具。
那只是一根普通的麻繩,一頭系著個小巧的魚鉤,連魚漂都沒有,更別提什么像樣的魚竿了。
他正準備將魚鉤甩進冰窟窿。
一個略顯粗獷的女聲冷不丁地從他身后不遠處響了起來。
“艾瑪,我說,小伙兒,你擱這兒搗鼓啥呢?”
李建業聞聲轉過身。
只見一個裹著厚實花棉襖的女人,正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瞅著他。
這女人生得五大三粗,臉龐被寒風吹得有些發紅,一雙眼睛卻透著幾分精明,正好奇地打量著李建業和他腳邊的冰窟窿。
看模樣,也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
李建業認不出她是誰,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釣幾條魚。”
那女人聞言,邁著步子走了過來,在冰窟窿邊上停下,低頭往里瞅了瞅。
她的目光在李建業和他那簡陋得不像話的釣具上來回掃視。
“釣魚?”
“我說小伙子,你這釣魚,家伙事兒也不齊全啊。”
“瞅你半天了,你這洞是鑿好了。”
“可你這連個魚竿都沒有,就拿個麻繩,咋釣啊?”
“再說了,魚食呢?你這也不打窩子,魚能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