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看了眼朱元璋手中的萬民書，心中多出了一抹苦澀。

怪不得那日陳伯沒說要留在應(yīng)天府，那么干脆的就回西安府去了。

原來，是知道自己會有危險，所以幫自己準(zhǔn)備萬民書去了。

“看來今日是死不了了。”

李暄苦笑著嘀咕了一聲。

雖說他一直都想死，但這還是他頭一回，真的有生無可戀的感覺。

今日沒法死，李暄最多覺得遺憾，畢竟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備用計劃。

可自己一走了之容易，在走之前想幫陳伯報仇卻難如登天。

因為，想逼朱元璋殺朱允炆是不可能的，沒有和秦王那樣無可辯駁的理由。

而刺殺這種手段只能用一次。

既然用在了秦王的身上，便不可能還能在朱允炆身上生效。

朱元璋不是傻子，錦衣衛(wèi)更不是傻子。

怎么可能讓同樣的事故發(fā)生第二次？

“陳伯啊，你的仇，我怕是沒法親手去報了。”

“不過沒關(guān)系……”李暄忽地抬起頭，冷冷看了朱允炆一眼，又掃了朱棣一眼，暗暗道：

“朱允炆還有黃子澄注定不會有好下場！除非老朱能穿越時空，知道未來朱允炆做的那些蠢事，否則即便因為我說的那些話，心中有所動搖，最終也不可能廢了朱標(biāo)的太子位，去立其他皇子為儲君，而老朱立朱允炆，他的結(jié)局要么和歷史上一樣，要么……老朱因為我的關(guān)系，提前幫朱允炆掃除藩王的威脅，若是如此的話，大明朝國祚怕是連百年都未必有！讓一個王朝與你陪葬，你九泉之下，想必能夠安息吧？”

李暄想到這之后，重新堅定起了自己的求死之心——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注定沒法親手幫陳伯報仇，而朱允炆注定不會有好下場，那么就不必糾結(jié)，把陳伯的仇，交給滾滾向前，冰冷無情的歷史便是。

但。

說服不了朱元璋弄死朱允炆。

不意味著什么都做不了。

反正也不怕死。

不妨在死之前，狠狠惡心他們一手！

念及于此，李暄擲地有聲道：“臣，不服！”

話音一落，午門之前的文武百官皆是露出了驚懼的目光。

“他，他說什么？”

“李暄是瘋了不成？！”

“這分明是在自尋死路啊！”

“……”

“阿兄！李暄，他，他在做什么啊？！”徐妙錦一聽到那聲“不服”，就直接傻眼了。

徐輝祖也是驚的目瞪口呆，無奈地道：“你問阿兄，阿兄問誰去？”

姚廣孝大惑不解。

秦王既死，又能保住性命。

李暄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朱棣嘴角抽了抽，很是不爽地看了姚廣孝一眼，給了姚廣孝一個“你現(xiàn)在明白本王為何不想與李暄有所牽扯了吧”的目光。

姚廣孝呆愣在原地，怎么也弄不明白李暄的心思。

他少有的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而黃子澄，朱允炆等人則正好相反。

原本垂頭喪氣的他們，瞬間就精神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李暄這無疑是在自己找死啊！

朱元璋起初也是非常的錯愕。

但，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

自己想救李暄，可李暄想死啊。

他怎么可能服氣？

“你有什么不服的？”朱元璋頭疼地問道。

李暄道：

“皇上垂訓(xùn)《皇明祖訓(xùn)》，本欲藩屏帝室，然圣慈過渥，致諸藩恃“宗親議罪須奏聞”之例，目無王法，禍害黎民！

若無此例，秦王怎會一錯再錯，直至天地不容？正是因為陛下對藩王放縱，方才致使豺虎踞于堂奧，州縣束手，黎庶銜冤！

臣嘗觀《周禮》“八議”之法，惟“議親”一條流弊最深，蓋法度失均，則社稷危矣！

故臣伏乞陛下效成湯改過之勇，革除“官員不得彈劾藩王”“不得刑訊宗親”之弊政，令三法司得按《大明律》直斷藩案。

如此，則天潢貴胄知畏三尺法，黔首蒼生得沐圣朝恩！”

話音落下。

蔣瓛馬上就慌張的把頭給低了下去。

他心里暗暗叫苦：

“我就知道，這差事不好辦！”

朱元璋當(dāng)時的意思是，讓他去想一個萬全之策。

可，先前也說過了，朱元璋的訴求與李暄的訴求，矛盾極大，根本就不可調(diào)和。

蔣瓛這萬民書之策，雖能給朱元璋臺階下，滿足朱元璋的要求。

但，并不能滿足李暄的要求！

這不，問題又繞回了最開始的地方。

李暄這分明是寧愿死，也要逼朱元璋認錯，并且改皇明祖訓(xùn)！

“你可真是我的活祖宗！”蔣瓛心里苦澀的很，他有預(yù)感，如果李暄死了，自己多半會因為辦事不力，被朱元璋治罪。

“他，他怎么就不知進退呢？”

藍玉著急的程度比之蔣瓛有過之無不及。

蔣瓛是可能被治罪。

李暄若死，他是一定沒活路！

可憑他的那點手段，完全想不到任何能改變目前局勢的辦法。

只得是在一旁干著急。

而黃子澄，朱允炆等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就燦爛了許多。

原本以為，今日李暄死不了。

但哪曾想，他會自己往死路上走！

讓朱元璋認錯，廢皇明祖訓(xùn)之中的那幾個規(guī)定。

用腳想都知道不現(xiàn)實！

其實早就有官員反對過這件事。

但，那些人的墳頭草全部都已經(jīng)三尺高了。

此時。

朱元璋的臉色陰晴不定。

心里憤怒不已。

自己已經(jīng)一退再退，一讓再讓！

可李暄卻是寸步不退！

這簡直是得寸進尺！

此時，其他官員已經(jīng)嚇的大氣都不敢喘了。

但李暄卻毫不畏懼的與朱元璋對視。

嘴角甚至勾著一絲笑容。

因為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而自己在死之前，還能讓朱元璋這幾日的謀劃竹籃打水，讓朱元璋難受一陣子。

贏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