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怎么會有萬民書？！”朱允炆滿臉的錯愕，眼中浮現出了驚慌之色：“陳老三，不是在他到西安府之前，就已經死了嗎？”

“這，這……”黃子澄看著被藍玉捧在手中的書冊，眼中亦是盈滿了詫異以及慌亂之色，怎么想都不可能出現的情況，現在卻偏偏發生在了眼前！

他也很想問一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或許……他手里的萬民書是假的？”

齊泰小聲的猜測。

黃子澄皺著眉輕輕搖頭：“不，不可能，多蠢才會去偽造萬民書？這種事情如果做了遲早都會露餡?！?/p>

“這也是，可……”

齊泰低頭沉思，但百思不得其解。

不僅是他，蔣瓛，朱元璋也十分的意外。

就連李暄一時間都想不出合理的解釋。

朱元璋甚至一度懷疑，蔣瓛這傻大個會不會是一時情急，就偽造了假的萬民書來充數。

可接過書冊仔細一看后，卻是沉默了。

書冊之中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蓋滿了手印。

且每一個名字，手印都完全不同！

至少有數千個不同的人參與！

這種情況下，這萬民書即便是假的，也與真的無異。

“陳老三不是已經被害死了？你是怎么弄來的萬民書？”

朱元璋的話音落下，午門之前，文武百官的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到了藍玉的身上。

所有人都非常好奇這個問題。

而藍玉被其他人這樣盯著，則是非常的困惑，不解。

他不明白，他們為何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因為在他看來，這并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但不明白歸不明白，藍玉可不敢真跑去問朱元璋，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語言，解釋道：“我到了西安府之后，馬上去就找陳老三，得知他已亡故之后便準備打道回府，結果不想在城門口被百姓攔了下來，他們問我是不是李御史的朋友，我說是，他們便將這萬民書托付與我，拜托我交給上位，為李御史求情！”

藍玉很是詳細的解釋了一遍。

可周圍的人反而更加困惑。

“既然沒聯系上陳老三，他們為何會去準備萬民書？”朱元璋問道。

“額，這個……”

藍玉給問懵了，頓時理解了其他人困惑的原因，他尷尬地說：“我也不知啊，我拿了萬民書之后就直接走了。”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小聲議論了起來。

但全都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此時。

姚廣孝開口了：“貧僧聽聞，李御史在西安府所轄之地任縣令之時，兩袖清風，愛民如子，離任之時，百姓夾道歡送，而秦王惡貫滿盈，致使西安府的百姓怨聲載道，故而貧僧以為，萬民書之事，乃是陳老三回到西安府，將李暄所做之事說與其他人聽之后，當地百姓自發組織的?！?/p>

話音落下。

不少官員在起初的呆滯過后，相繼面露恍然之色。

“這個說法倒是有幾分道理?！?/p>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如此就難怪了?！?/p>

朱元璋輕輕點頭，松了口氣的同時，看李暄的目光之中多出了幾分贊賞。

都察院的言官們看李暄的目光，亦是相當的敬佩。

在古代，但凡稍微有點抱負的官員，無不是以治國齊家平天下為己任，能受到百姓如此禮遇，對他們而言乃是無與倫比的榮耀，這代表著名垂青史的可能性！

徐妙錦感受著周圍的人對李暄或是羨慕，或是景仰的目光，自己也不由轉頭朝李暄看了過去。

她心中忽地蹦出來了一個念頭：如今的大明朝，年輕人之中只怕無一人能與李暄相提并論。

“若是……”

徐妙錦看著李暄微微出神，小聲嘀咕著什么。

而黃子澄等人的反應與蔣瓛他們截然相反。

無不是展露出了慌張的神色。

他們千算計，萬算計，為的就是避免有人聯系上陳老三，然后把萬民書帶回來。

但如何也想不到，西安府的百姓居然會主動為李暄去準備萬民書！

“阿彌陀佛!”姚廣孝宣了一聲佛號道：

“李御史西安府為官數載，民胞物與，受人稱頌，反觀秦王殿下，私設人牲祭冢，視黔首如芻狗，《大誥》所列十惡，竟犯其九！”

姚廣孝指了指朱元璋手中的萬民書，很是感慨地說道：“李御史之清廉，秦王之暴虐，二者但凡缺其一，這萬民書便不會出現在此地！此物能現于天日，實乃天道不容秦王暴戾。

昔年《楞嚴經》有云“惡業終墮無間”，今秦王薨逝恰逢彗掃紫微，豈非因果昭然？故貧僧斗膽懇請陛下念西安父老結發刺掌之苦，法外開恩，免李御史死罪！以彰陛下天恩浩蕩！”

“這，不僅是陜地百姓的意思，更是燕王殿下所愿啊！燕王殿下心系大明江山社稷，見不得李御史這樣的忠臣殞命！李御史若死，燕王殿下必將日夜以淚洗面！故貧僧斗膽，陛下念在燕王殿下的面子上，允李御史戴罪立功！”

姚廣孝說前面那些話的時候，朱棣還沒什么反應。

可聽見最后這句話，他馬上就蚌埠住了，著急的道：

“你夠了！不要污蔑本王！本王何曾有過這種想法？”

朱棣氣的想沖過去打姚廣孝一頓。

可偏偏又沒有理由。

而此時。

黃子澄看了眼姚廣孝，恨的咬牙切齒。

若不是這和尚，或許朱元璋就拖不到藍玉回來！

或許他們就能說服朱元璋，砍了李暄的腦袋！

黃子澄又轉頭看了朱棣一眼。

冷笑一聲，道：

“若不是得了王爺授意，這和尚哪敢忤逆王爺的意思去幫李暄那逆臣說話？”

潛臺詞：絕對就是你指使姚廣孝來和我們作對！

“真和本王沒關系??！是這野和尚構陷本王！”

“呵呵?！?/p>

此時，徐輝祖有些不解地小聲問：

“燕王殿下，姚廣孝若是沒得您的授意，怎敢忤逆您的意思去幫李暄說話？事情做了也就做了，何必在這里演戲呢？朝廷里的人都不傻，這樣做騙不到他們的?！?/p>

朱棣一聽這話瞬間就紅溫了。

“真他娘和本王沒關系??！”

“好了，安靜點！”

朱元璋瞪了朱棣一眼，目光，來到了李暄的身上。

他把萬民書高高舉起，道：

“按大明律，咱本該取了李暄的頭顱，但民意浩蕩，咱決定順從民意，給這小子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免去死刑，改為罰俸三年，讓他戴罪立功，諸位愛卿，可有意見？”

朱允炆一著急，就想往前走。

不過被黃子澄拉住了。

黃子澄輕輕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沒有萬民書，倒是有機會逼死李暄，但現在……沒機會了?！?/p>

齊泰小聲說：

“陛下已經猜到了陳老三的死與我們有關，心里本就不悅，殿下此時再去忤逆陛下的意思，只怕會引陛下反感，得不償失?！?/p>

“可是……哎……”

朱允炆重重嘆了口氣，忍著沒有出聲。

朱元璋轉頭朝李暄看去：“李暄，咱這樣判，你可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