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滑進被褥里，立刻被床鋪的溫暖包裹住了。

回過神來，真澄拔尖似地驚叫，“瀨野？！”

“誒，真澄君怎么像個女孩子一樣，扯著喉嚨喊起來了。”

麻美面露惡作劇般的笑容，“哼哼，我早就想看真澄君這副表情了哦，早就想把你那副假正經的樣子撕個粉碎了。”

“瀨野，你知道你自己現在在做什么嗎？”

“身為夢境的主人，我在懲罰闖入我夢境的不速之客。”她義正言辭地說道。

“不，這不是在做夢。”

“還真是習慣說謊啊，真澄君，現實里的你現在應該遠在神戶，這時候在忙咖啡店的營業吧，怎么可能突然出現在草津。”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今天坐電車來草津……”

“哈啊~”

麻美吞回已滾到嘴邊的哈欠，眼角洇出淚水，打斷他慢條斯理的解釋。

“沒想到在夢里也會打哈欠啊。”她喃喃自語。

“啊，抱歉，真澄君剛才說什么？”

雖然平時她在自己面前也是一副粗枝大葉的樣子，但以這么近的距離觀察，還是頭一次，更別說躺在同一張床鋪上，簡直有種同居情侶或新婚夫妻同床共枕的親昵感。

棉被下，她的手臂表面汗涔涔的，緊緊箍住自己，透過肌膚，能感受到一絲賴床的溫熱。

順著弧線優美的下巴，秀美修長的脖頸往下打量，雪白肌膚一寸寸展露。

因為側躺的姿勢，那處輪廓被擠壓得尤為明顯。

堪比熟透后草莓的色澤……難道是？

真澄不敢領教地闔上眼皮。

“真澄君，怎么把眼睛閉上了？”

“我想快點從這場噩夢里醒來。”

“什么嘛。”麻美愉快地笑起來，“現在給我睜開眼睛，不然……我可就要親下去了哦。”

“剛起床口腔會有味道，拜托別這樣。”

“真澄君！”

她唇角促狹的笑容轉變為帶著殺意的淺笑，發出不滿的聲音。

柔軟的觸感頓時變成沖擊，毫無殺傷力，卻麻痹了真澄全身，因為她的手臂正箍著自己沒法移動，真澄不敢想象她是用哪里頂撞的。

“就算在夢里還是一副惹人不爽的樣子，真讓人火大。”

她如此抱怨著，又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不準給我溜走。”

豐滿圓潤的大腿緊緊夾住真澄試圖逃脫的左腿，隔著一層單薄的布料，也能感覺到那份肉感。

麻美輕啟唇齒，甜美的聲音好似要融化，有著蜜一般的質感：

“還是說，真澄君想親其他的地方？”

心跳不爭氣地亂了。

“你到底想干嘛。”

真澄認命似的睜開雙眼，視線里，那張美艷不可方物的臉蛋帶著捉弄人的笑容。

“不干嘛，就是想多看看真澄君局促的反應而已。”

“右手被壓得發麻了，可以讓我活動一下嗎？”

“不許耍詭計哦。”

右手剛從身體下移開，便被麻美趁機牢牢握住，十指緊扣，透過肌膚傳來確實的熱度，掌心熱得仿佛要燒起來。

“你這是……”

“我想怎樣就怎樣，所以才不和真澄君解釋。”

“太為所欲為了吧。”真澄嘆息。

“因為是在夢里嘛。”

麻美唇角漾起得意又挑釁的笑容。

“就算是在夢里，未免也太任性妄為了。”

“嘖，還真像現實里的真澄君會說的話，這個夢也太逼真了。”

事到如今，這家伙居然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蘇醒的現實嗎？

凌亂的黑發下，那雙咖啡色的美眸有著半遮半掩的美麗，驀地放出星光。

“對了，既然是夢，那么再過分一點也沒關系吧。”

“再過分一點是指……”

真澄的喉嚨微微震顫，身體線條倏地緊繃起來，仿佛有種從頭頂到腳尖都被蛇爬過的感覺。

“嗚啊，現實中和漫畫里的果然有區別啊。”

“瀨野。”

“怎，怎么了？真澄君。”

麻美咽了咽口水，不知怎地，語氣有點吞吞吐吐。

臉頰也微微泛起紅暈。

觸感透過她柔軟的指腹侵蝕真澄的思考，他努力保持平靜，從喉嚨里擠出的聲音比平時窩囊幾倍。

“你聽沒聽過這樣一種說法：人類沒法想象出自己沒見過的東西？”

“可是高達，奧特曼什么的，不也是想象出來的嗎？”

麻美困惑地問道。笨蛋，不要邊聊天邊做那種事啊。

“嗯，所以這句話有個前提，是基于感官，雖然沒見過高達，但是引擎的轟鳴，飛行器的姿態，各種武器，就是基于這些想象才誕生出來的……你能把手先拿開嗎？”

“是哦。”

麻美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聽你這么一說，現在的感官好像有點太具體了，該不會……”

下一刻，她的臉頰瞬間漲紅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也，也就是說，這不是在做夢！？”

就像是擰開汽水瓶蓋后，二氧化碳泄出的聲音。

九月，從琵琶湖上吹來涼爽的空氣，被褥下的燥熱在風里消散。

◇

“對不起！真澄君！我，我……”

越想要解釋，越說得吞吞吐吐，支離破碎。

麻美干脆把額頭貼到床面上，擺出土下座謝罪的姿勢。

“……”

氣氛變得很微妙，真澄沉默好半晌，看見她那么溫順的臉，反而覺得有點不適應，大大地嘆了口氣。

“算了，不用這樣。”

“不行，無論怎么說，這次我實在是做得太過火了。”

麻美依舊俯下身體不肯抬頭，接著咬牙切齒地釋放出情緒。

“啊~真是夠了！為什么偏偏這個時候睡迷糊了，等下，話說現在這種情況也有可能是在做噩夢吧？”

這副絕境時心懷僥幸，妄想時光倒流的樣子，還真有瀨野的風格。

真澄莫名覺得很安心，嘴角微微上翹，緩緩開了口：

“瀨野。”

“嗯？”

“道歉什么的，我其實不是特別在意，不過……”

“不過什么？”麻美不解地抬起眼，“真澄君干嘛往天花板上看？”

“那個，你可以先把衣服穿好嗎？”

以土下座姿勢謝罪的女生，即便把身體貼到床面，依舊能看到被壓迫后，明顯向兩側頂起的弧度。

“唔？誒？誒誒誒誒誒！！！！？”

◇

兩分鐘后，只穿著內衣的麻美一臉惡狠狠地瞪視著他。

即便背對著她，真澄依舊感受如芒在背。

“我說，你倒是全都穿好啊，別這么敷衍了事。”

“沒差啦，反正這種程度的暴露，真澄君早就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就算看過很多次，不等于就能心如止水啊，真澄在心底悄然嘆息。

“……好討厭。”她突然說道。

“什么？”

“我說——好討厭，這種感覺！”

麻美的喊叫聲響遍整個房間，繼而咬緊下唇說道：

“睡昏頭的情況下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就連全裸的狼狽樣子都被真澄君看光了，可是卻完全不能怪到別人頭上！因為都是我自己一個人主動這么做的。”

“好討厭，這種感覺！”

“是這樣。”

真澄下意識地附和一聲，麻美頓時以降到冰點的眼神瞪向這里。

“吶，真澄君。”

她美麗的眼神驀地變得空洞洞的，直勾勾地盯過來，真澄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我剛才，應該不像個癡女吧？”

“不，不像。”真澄心虛地撓著臉頰。

“是嗎，那就好。”

或許是自欺欺人吧，麻美接受了這個回答，垂下頭，眸中失焦片刻，怔怔地盯著床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愣住了。

再抬起臉時，她的表情已是平常那壞心眼的笑靨。

“話說回來，我和真澄君這算扯平吧？”

沒等真澄回答，她想了想，接著認真地點了點頭，“不，應該說是賺到了，畢竟真澄君是男生嘛。”

“我可沒有這種感覺。”

“是嗎？但真澄君的身體剛剛并不是這么說的哦。”麻美調侃他。

沒棱沒角，珠圓玉潤的成熟**倏地湊近，內衣下方隱約可見肋骨線條，仔細觀察，瀨野這家伙的脂肪分布得還挺均勻的，微腴的小腹除外。

“我懂我懂，男生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吧。”

“真是不坦率啊，真澄君。”

她不停用小眼神戳著真澄。

這家伙，明明剛才還一副難為情的樣子，現在又能戲謔地將其當作談資，來挑釁自己，真澄實在不了解她的底線在哪里。

“拜托別用那種情場高手似的口吻，你認識的男生，還沒多到可以讓你得出這種結論的程度吧？”

“的確，我只有真澄君一個人而已。”麻美落落大方地點頭承認，旋即意在言外地說道：“不過，真澄君就不一樣了。”

“這是在說什么。”

“……真澄君，你覺得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

那雙美麗的咖啡色美眸直視他的眼睛。

真澄避重就輕地別過臉，“朋友。”

不滿他的回答，麻美瞇起眼，帶有審視般的銳利，別有意味地說道。

“誒，朋友之間要是做到我和真澄君這種地步，那還算是純潔的友誼嗎？說○友更恰當吧。”

“這不能全怪我吧。”

“是，是嗎！但是真澄君也沒反抗吧？”

“還不是你手腳并用鎖著我，而且……”

“而且什么？”

真澄說到這里底氣弱了不少，身為男生，如果擺出強硬的舉動，想要掙脫開肯定是沒問題的。

只是剛才在被窩里被麻美媚眼如絲地看著，本能一瞬間在腦海里露出獠牙，差點將理性啃食得一干二凈，無法拒絕這份魔力。

“抱歉，確實也有我不妥的一方面，我會負起那部分責任的。”

言畢，他上移視線，看見的是滿臉通紅的麻美。

“等一下啦！怎么突然商量起責任問題來了！我們剛才的事還沒發展到那一步吧？”

聽見他做出覺悟般的回答，麻美頓時露出一副尷尬的表情，接著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視線變得銳利，瞪向真澄。

“別偷偷轉移話題，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

轉移話題的似乎另有其人。

“……”

沉默半響，真澄重新看著她的雙眼回答：“應該算……曖昧期吧。”

友達以上，戀情未滿的程度。

這是個方便到有些犯規的形容詞，從初露萌芽的情愫，到**的情熱，都可以囊括在內。

“誒，曖昧期啊。”

麻美意在言外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繼而不依地噘起唇瓣，“真是狡猾的回答。”

“那你和小凜音呢？”

出乎意料的問題，真澄想了想，回答道：“店長和少東家的關系。”

“還有呢？”

“……曖昧期。”

麻美不置可否，繼續追問：“小海月呢？”

“監護人……和曖昧期。”

“那小千愛就是青梅竹馬加曖昧期嘍。”

“呃，差不多。”

真澄硬著頭皮點了點頭，事情變得有點脫離常軌，被迫在一名自己承認處在“曖昧期”的女生面前，審視自己與其他女生的關系什么的。

麻美的臉色似乎沒多大變化。

“還有澪小姐呢？”

“前女友。”

“沒有曖昧期？”

“沒有。”

雖然真澄回答的沒有一絲動搖，但麻美卻狐疑般哼聲，將視線移回前方。

“真澄君，雖然平時你書比我讀得多一點，但這個時候，就該輪到我給你科普了。”

“科普什么？”

“在一段戀愛中，喜歡的反義詞，不是討厭，應該是冷漠才對，因為人不會討厭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正是因為在意，才會無端產生很多情緒。”

“原來如此。”

在女生的房間里，被一名只穿著內衣的美人給自己授課，就在這樣不正經的場合下，真澄居然收獲到了新的人生經驗，真是不可思議。

“那就把黑川也算上吧。”

他破罐子破摔地回答。

麻美的眼神刺過來一般，突然被投以像是狠瞪的目光，真澄也不禁畏縮。

她忽然張開雙臂，辛苦地在半空中保持姿勢。

“你這是？”真澄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很顯而易見了吧，別離或者重逢的場合時，必不可少的擁抱環節啊。”她理所當然地說。

“上次在車站，就真澄君一個人沒有上來擁抱……等等！”

麻美眼中放出妖異的光芒，“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啊，懊悔沒能把握別離擁抱的機會，所以才故意今天找上門嗎？”

“我可沒那么無聊，我今天來是……”

“少來！”麻美像是要打斷他說的話一般，“你肯定是瞞著大家一個人來的吧？不然澪小姐怎么容忍你獨自過來。”

“沒，我和每個人都說了，還有，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不聽不聽！”

麻美仿佛非要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不可，身體猛然向前撲了過來，真澄猝不及防被推倒，仰臥在榻榻米上。

“呃，好痛！”

后腦勺結結實實撞在榻榻米上，身上接著傳來第二次沖擊。

麻美以全身體重騎了上來，臉頰因羞惱而漲紅。

“真澄君果然是個渣男啊，有那么多曖昧對象還不夠，我才走不到一周，你就迫不及待想把我再拽回你的愛巢嗎？這是不可能的！”

肉感豐腴的大腿，正牢牢地鎖住真澄的下半身，不過真澄根本沒有享受這份觸感的余裕，只從喉嚨里擠出奄奄一息的聲音。

“不，不是這樣的。”

“那你說是怎樣？不就是勸我再努力一次，再堅持一次，不要放棄夢想，然后繁星的大家都在等我，勸我一起和你回去嗎？”

“這樣王道展開的套路，在輕業界里已經是過不了稿的程度了！”

惡狠狠地吐槽完后，她似乎還不解氣，雙手撐在真澄的腹部，抬臀，然后重重地坐了下去。

“嘶！”“嘶~”

同時有兩道倒吸冷氣的聲音在空氣里重疊。

真澄和麻美兩人保持著危險的姿勢，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發現房間的紙門不知何時被拉開了一條縫隙。

一雙咖啡色的眼眸正從隙縫間幽幽注視。

“哦呀，抱歉打擾到你們了。”

注意到自己被發現后，瀨野母親坦率地拉開隔扇，并無半分異色。

“媽媽只是想問，小宮澤先生……真澄先生有沒有什么忌口？”

“晚上吃牛肉鍋可以嗎？本來想這么問，不過突然想了一下，覺得還是牡蠣海鮮鍋更好一點，真澄先生覺得呢？”

“啊，當然沒問題，麻煩伯母了。”

“好的。”瀨野母親笑意盈盈地點了點頭，旋即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呆滯得說不出話的自家女兒，臉上掛著無法言喻的表情，移開視線。

“誒，居然喜歡這種姿勢嗎？麻美還真是大膽。”

“媽媽剛才經過走廊，聽到聲音稍微有點激烈，還以為是在吵架，不放心所以上來看看，原來只是情趣啊。”

“不過真澄先生看著有點瘦弱，你可要小心，別傷到人家哦。”

瀨野母親露出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平靜的語氣好似在囑托「下雨了，出門別忘記帶傘」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

“那么二位請便，在晚飯做好之前，媽媽會守好二樓的入口，不讓任何人上樓的，請安心吧。”

她如此說著，面露柔和的笑容，拉上房門。

留下二人面面相覷。

“瀨野。”

真澄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嗯，嗯。”

麻美垂著頭，眼眸濕潤，臉頰暈紅，安靜含蓄的樣子簡直與剛才判若兩人。

“我這次來找你，確實是有一件事想找你，但并不是你說的那樣。”

“誒，哦，是這樣。”

她一副脫線的模樣，看樣子根本沒在認真聽自己講話。

真澄微微皺眉，雙手握住麻美柔軟的腰腹，以此支撐著仰起上半身，害后者突然“誒！”了一聲，臉頰更顯紅暈。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他抬起頭看著對方的臉，咖啡色的美眸失措地飄來飄去。

“有，有在聽啦！還有，真澄君，你別一直往前靠。”

“你平時不是比這還過分嗎？怎么現在突然這個樣子……”

麻美聞言羞惱道：“和距離沒關系，是姿勢的關系啦。”

“居然用對面座位來強迫我跟真澄君聊天，是不是太過分了。”

她不高興地瞪視真澄。

后者不經意地看向自己現在所處的境地：自己的雙手正牢牢把握著麻美的腰，指尖按進白皙滑嫩的肌膚，那里汗涔涔的，似乎有種快要融化的錯覺。

“這一定……是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