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吧。”
齊久臻看見他就肝疼,不想糾纏,拉著徐鶴飛就要走。
秦慕宵腿輕輕一夾馬腹,攔住他們的去路。
“走這么快做什么?一杯酒而已,成王殿下舍不得?”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攤了攤手,滿臉理所當然:“喝酒啊!不然……難道會有你們想見的人?”
齊久臻心頭一震,下意識朝他身后望去,沒有那個人……只有空蕩蕩的雪。
會賓樓。
酒過三巡,齊久臻眉頭緊鎖,把杯子放下:“秦慕宵,你還要賣關子到什么時候?”
他坐的歪歪斜斜,酒壺一側,清澈的酒水流入口中,眨眼,一壺見底,似乎是滿意地嘆了一聲:“好酒——我怎么了?”
“你!”
秦慕宵一歪頭,笑的欠揍:“哎呀,我說,你不會以為……我帶她出來了吧?我要是有那個本事……就把她帶走,叫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這話,著實叫人怒火中燒。
齊久臻胸膛劇烈起伏,半晌才平息下來:“你如此挑釁我,不就是沒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嗎?”
“秦慕宵,我知道是我的錯,我沒有你一樣的魄力,拋下戰事離開,但如果是她,她也會和我一樣抉擇。”
“總有些事是你不明白的,總有事物,是你得不到的。”
秦慕宵手上驟然用力,酒壺顫抖著發出一聲咔嚓:“我能。”
“那你又何必對我說這些?”
秦慕宵看著他,沒言語。
坐起身子,又盯了一會,站起來:“姓岑的在……不是你想見的人。”
徐鶴飛的視線在他們之間流連,直到聽見他那句話,猛地抬頭,四處張望。
“岑姑娘?”
“……”
齊久臻拍拍他的肩,留下空間給兩個人,自己走了出去。
徐鶴飛已經無暇顧及其他,走向內室那道身影。
“岑姑娘……”
岑蘭湘抬起淚眼,看著他的樣子。
坐了一個時辰冷板凳,心情頹喪,居然叫這少年人瞧上去有些滄桑了。
“徐哥……是我不好,我……是我拖累了你。”
“果然……我根本不行,我什么都不行……”
她閉上眼,任由淚水橫流。
“不會……我明白你爹的顧慮,富貴人家,和江湖人不一樣的。”
“徐哥……可我不想,我不想要那些人,可我都做不了,如果,如果我們……”
“如果放棄,便不必多言了,好好告個別——如果不想,那便試一試吧,總比沒有機會一試,要好得多。”
齊久臻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進來,抬步走到兩人面前,滿臉嚴肅,話語之中,無限遺憾:“別后悔……別像我們一樣。”
“表哥……”
“如果你們想,有我。”
秦慕宵倚在墻上,嗤了一聲。
“只要無人搗亂……”
“誰稀罕你們。”
他一擺手,頭也不回。
秦慕宵一路回了睿王府,不再管他們那檔子事。
總歸是楚云箋要求的已經做到了。
只是姓齊的真叫人不爽,說的什么,她也會一樣抉擇,什么總有事物他得不到……
不可能。
沒有!
他怎么可能得不到!
像他那樣的人,打小在蜜罐子里長大,自然單純,他懂什么!
“主子,祭品已經備好了。”
后堂,擺著一個靈位。
上書:慈母陸氏見林之位。
他整整衣裝,接過三炷香,拜了三拜。
娘……
我想帶她見你的。
你會喜歡她的……
可是那死老頭子壞了我的事,再等等我,下次帶她見你。
香煙裊裊升騰,糊了人的雙眼。
佛堂煙霧繚繞,重華宮中也是一樣。
抄寫的經文焚燒,三拜九叩,沒人聽見的心愿落幕。
“皇上駕到——”
她趕快揚起笑容,驚奇的喜悅溢于言表,跪下叩頭:“陛下萬歲。”
皇帝掠過她身邊,自顧自坐下來。
沒有準許,她沒起身,依舊跪在那里。
香慢慢燃燒,茶也冷透了,皇帝拿起案上的書翻看,唯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
死寂,比爆發更加可怖。
人便是更容易胡思亂想,久了,馬腳就暴露了。
楚云箋定下神來,閉了閉眼,自亂陣腳絕對不能,既然老皇帝要壓制,受著就是了。
不知過了多久,楚云箋的腿已經麻木,皇帝卻依舊頭也不抬。
“可知道,朕為什么叫你跪著?”
“妾身愚鈍,只知道陛下生氣,那一定是妾身做錯了事。”
“嗯,”皇帝一甩手,把那本書扔在案上,“啪”一聲,在人心上敲下一擊,“你一向懂事,朕也覺得你善良,想來,手上是不沾人命的。”
“陛下,妾身手上沒有人命,只有無奈。”
“哦?”
“妾身不受父親喜愛,自小便明白人間事不得萬全,入宮而來,天家重地,妾身人微言輕,故此只愿平安。”
“是嗎?”
“妾身,愿在佛前起誓,如有虛言,五雷轟頂,不得善終!”
她微微起身,做起誓狀。
皇帝看著她,點點頭:“許貴妃,從前確實對不住你……死了便死了,與誰有關也不重要,只是儀兒,到底是皇子,年紀又小,需要一個生母,你意下如何?”
她附身下拜:“陛下,天子面前,容妾身說句實話。”
“說。”
“妾身方入宮時,七皇子在長街之上,令人掌摑妾身,只因路過,擋了他看花。許貴妃在世時,妾身無衣無食,太監使銅板擲地,妾身奴顏婢膝……妾身不是圣人,做不到無怨無恨,妾身曾為七皇子解圍,是不想辜負陛下的信任,不愿陛下痛心。”
“求陛下垂憐,莫要使妾室日日心如刀絞,也莫要使七殿下聽信讒言仇視妾身,妾身傷了身子,不求子嗣,于江山社稷也無望,只愿了此殘生,無風無雨。”
“求陛下垂憐。”
說完,再拜。
殿中久久無言,她已經跪了許久,膝蓋已經沒了知覺,細微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那一聲“皇上起駕”響起,她才卸了力氣。
“姑娘!”
新芽過來扶她,自己卻也是一個腿麻。
互相攙扶著起身,又坐下。
外頭綠竹也是一撅一拐地走進來:“娘娘……”
“沒事……”
綠竹點點頭,過了一會,上了新茶來:“娘娘,新芽姐姐,喝點吧。”
“嗯,最近宮中……可有發生什么?”
“奴婢們總是出不去……打聽了一番,似乎也沒什么特別的,對了,是七皇子,現在被陛下帶到了書房。”
“這樣啊……”
把他們打發出去,楚云箋躺在床上,思考著今日皇帝的反常。
看樣子,皇帝是確認了許貴妃是死在她手上了。
七皇子給她,就是一石二鳥,一邊惡心他,若有不測,便是她的錯。若是真的有了感情,便是不遺余力。
好個惡心的。
許貴妃,許貴妃。
死了也是無盡風波皆自此而來!
到底……還是她的一念之仁。
若是早聽了秦慕宵的,也不會有今日這樣多的麻煩!
不過,現在也不晚!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