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的那箱子錢被老朱搬走了。
對于這箱子錢被搬走,周維岳是沒有一點心疼的。
說得大義一些,這些錢都是胡惟庸搜刮來的民脂民膏,回到老朱手上,最起碼還能資源再分配下去。
更何況……
老朱果真沒有把郭惠妃的那三百貫錢收走!
有這三百貫,最起碼回去山東后,跟蕭令儀的婚禮能辦得體面許多。
這可正兒八經的是老婆本了。
接下來的時日里倒是風平浪靜。
周維岳沒事的時候就在會同館待著,偶爾接到誰的拜帖了,也就順帶登一下門,再或者就是去找朱標吃魚喝酒。
或許是胡惟庸起了帶頭作用,淮西黨不斷的有人接洽周維岳,有人只是見面閑聊,也有人私下送些小禮,對于這些,周維岳都只是事無巨細的匯報給了朱元璋。
滿朝文武中,或許只有周維岳知道老朱要對相權下手了,但這事兒也不是他能阻攔的。
周維岳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別成為老朱廢除宰相制路上的絆腳石。
否則,老朱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順手把自己也給推平了。
……
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經到了秋末。
得益于這段時間頻繁的登門拜訪,周維岳差不多把淮西黨的官員們都認了個遍。
以至于朝中浙東黨不少言官們都誤以為周維岳真的成了淮西黨,在老朱面前參起了周維岳結黨營私的罪狀。
對此,周維岳也只能無奈承認“罪行”。
總不好說這事兒是老朱指使自己的吧?
秋末到來,讓周維岳心情激蕩的另一件事兒就要發生了。
山東那幫子污吏該被砍腦袋了。
砍腦袋這事兒當然不值得慶賀,但砍完他們的腦袋,就意味著周維岳能回去山東窩著了。
眼下應天府內的形勢愈加險峻,淮西黨和浙東黨的矛盾也愈發激烈,周維岳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于是。
行刑當天,周維岳即便是看著場下像是足球一樣胡亂滾動的腦袋,心里竟也沒有絲毫波瀾。
來日胡惟庸案爆發,那滿地滾動的腦袋可比這一刻“壯觀”多了。
……
華蓋殿。
周維岳強忍著激動的心匯報:“陛下,山東稅糧案涉案官員八十三人俱已斬首!”
來到應天的時候,活人是九十一個,但現在砍腦袋的卻只有八十三個,少的那些自然不是老朱心懷慈悲放了,而是死在了刑部大牢里。
這些平日里養尊處優的官員們,何時像豬玀一樣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大牢里過?
更不要說心里還惦記著自己死期將至,整日惶恐不安了。
不少人在這種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折磨下逐漸忍受不住,撒手人寰。
“恩,此事你辦的不錯?!?/p>
老朱神色平靜,但周維岳心里卻急了。
可別光顧著夸啊!
這會兒的周維岳都不指望老朱再給自己畫餅了,只要能讓自己趕緊離開應天這個是非之地就成!
可朱元璋卻像是看透了周維岳的心思似的,嘴角帶上了一抹古怪的笑意:“為何朕覺得你似乎不想待在這應天府內呢?”
周維岳心里一驚。
可不敢讓老朱這么想。
急忙應道:“臣惶恐!這應天府乃是天子腳下,微臣巴不得日日沐浴陛下的榮光,哪會不想待在這應天府呢?”
“噢?是嗎?”
朱元璋尾音拖的老長,周維岳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可千萬!千萬!別出什么岔子了!
周維岳這副表情被朱元璋收入眼底,當下是好氣又好笑。
平心而論,作為帝王,老朱絕對是喜歡那種對權力沒有什么**的人的。
尤其是這段時間,周維岳已經表現出來了一定的個人能力。
有能力,卻不貪圖權力,該拿的錢能忍痛放手,不該拿的錢分文不取,這簡直就是老朱心目中完美的臣子形象。
可偏偏……
周維岳表現出來的豈止是不貪圖權力!
這小子簡直是畏懼權柄如猛虎,愣是連應天府這等華光寶地都不愿意待了!
當下,朱元璋也是氣道:“若朕當真要留你在應天呢?”
“啊……”
周維岳傻眼了。
然后急了。
“不是……陛下,微臣……微臣回山東還有事兒呢!”
“你有什么事兒!不就是回去迎娶你那美嬌娘么!若是留在應天,朕還能不給你倆留下新婚的府邸不成!”朱元璋又是氣道。
“可……臣,微臣……”
這一瞬間,周維岳腦子里想了很多。
都說君無戲言,老朱這話說出口,就意味著自己大概率是離不開應天了。
周維岳甚至連以后該怎么躲著點朝堂上的風波都想好了,當下就準備咬咬牙硬挺下來。
可下一刻,朱元璋不耐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滾吧滾吧!朕當真是見著你就心煩!趕緊滾回你的山東去,少來礙朕的眼了!”
周維岳一愣。
這咋還出爾反爾呢?
可這是好事啊!
當下,周維岳眉眼都快擠到一塊兒去,高聲大呼道:“謹遵陛下圣旨!”
……
龍江關。
車馬俱備。
眼下就要離開應天了,周維岳心里反倒還有些唏噓了。
此去山東,沒個十年八年的,自己應該是回不來應天了。
老朱將蕭老爺子薅下去,又跟自己說了避籍的事兒,擺明了就是想讓自己在山東發展,將來接替蕭老爺子的班底。
而自己現在只是個七品縣令,不說爬到二品布政使的位置需要多久,就單單說自己的年齡,十年八年里就絕對不適合身居高位。
十年八年過去,朝中風云也差不多消停了大半,到時候自己一出山就能躺著享受盛世太平。
這波真的穩了!
心情激蕩之下,周維岳聲線都拔高了幾分:“啟程!”
可下一秒,那駕車的小吏便急急忙忙的湊過來:“大人!還不能啟程!”
“恩?”
“是太子殿下的駕輦!太子殿下送您來了!”
周維岳一愣。
然后心里竟生出幾分慚愧。
就說這些天,朱標這人對自己絕對是交心交底的,更是替自己解決了不少麻煩,自己這臨走了竟然也沒想著跟對方告別一下。
當即,周維岳也就跳下了馬車,朝著朱標駕輦的的方向徒步而去。
可剛走兩步,周維岳心里忽然咯噔。
朱標剛讓朱雄英認自己做先生,他該不會是來挽留自己的吧?
而這時,朱標也跳下了駕輦,朝著周維岳走過來。
臉上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笑容:“維岳,為兄為你餞行!”
周維岳松了口氣。
是餞行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