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朱元璋傻眼了。
往年來運輸稅糧的官員,哪個不是恨不得多在應天逗留幾天?
不說萬一有幸能面見天顏,就是能趁機結交一些同僚也是好處多多的,結果這周維岳一送完稅糧就火急火燎的離開了?
他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山東稅糧可是有什么對不上的?”朱元璋滿臉困惑。
“絲毫不差!六十萬石糧食也都是今歲的新糧,不曾摻雜陳谷!”經歷司官吏縮著脖子。
“那他溜這么快做什么!”
朱元璋很想訓斥這經歷司的官吏,但一想到周維岳可是拿著朱標的腰牌,他若是還敢墨跡,豈不是更說明他膽大包天,連太子的命令都敢違背?
另外……
咱標兒的腰牌是這么用的嗎?!
“微臣……微臣也不知曉,興許那位周知縣是有什么要緊事兒吧……”
“他離去多久了?”朱元璋依舊有些不死心。
“一核查完稅糧便離去了,約莫……約莫走了半個時辰了……”
半個時辰,怕是人都已經在長江上飄著了!
可也就是這時,一小隊人馬慌慌張張的跑回了驛站,看其面目,盡皆灰頭土臉。
朱元璋皺著眉頭詢問:“這些兵馬司的小吏是來做什么的?”
兵馬司即五城兵馬司,是京師地區的治安機構,負責治安、消防、市政管理等多項職能。
經歷司的官吏回頭掃了一眼,急忙回答:“回陛下的話,今日龍江關外走水,這些兵馬司的小吏是接了命令去救火的,因龍江關靠近太倉,他們主要負責阻止火勢蔓延過來。”
朱元璋也顧不上追問周維岳的事兒了,點了點頭問道:“走水原因查明了么?”
“說是一隊今日晌午到龍江關的山東商隊,在炊事時不小心引著了船艦,連綿的大火將整個商隊都給點著了……”
朱元璋一愣。
按照太子衛率的匯報,這周維岳也是乘坐商船來的應天,并且抵達應天的時間也該是今日晌午。
燒的該不會是周維岳的船隊吧?
龍江關雖大,但同時、并且都來自山東的商隊可不多。
可若是燒毀的是周維岳的船隊,這稅糧他又是如何完數交上的?
這事兒……
怎么哪哪兒都透露著蹊蹺?
但突然,朱元璋心中一動,轉頭挽住馬秀英的手臂:“走!大妹子,咱回宮!”
“回宮?”
“恩,若是所料不差,山東的折子應該也已經送到應天了,周維岳這小子鬼精的很,但……朕非得給他找點事兒做!”
朱元璋臉上露出了一抹戲謔的笑意。
……
長江。
周維岳坐在返航的商船上,可算是大松了一口氣。
諸事順利!
商船也燒了,稅糧也交上去了,不得不說朱標的腰牌就是好用,平日里起碼得兩三天才能走完的流程,愣是在一個下午的時間,戶部蓋好章的“回執”就到了周維岳手上。
倒是汪泰鴻痛心疾首:“周大人!咱走這么急做什么?”
汪泰鴻前腳剛給周維岳安排好下榻的酒樓,結果周維岳屁股都還沒坐熱,真正運輸稅糧的商船后腳就到了應天。
于是周維岳又火急火燎的押運著稅糧送到太倉,然后掏出太子腰牌,愣是在三兩個時辰之間就把該走的流程都走完了。
汪泰鴻可沒忘了,當周維岳掏出太子腰牌的那一刻,周圍認識的不認識的官員們都屁顛屁顛的湊了上來套近乎,就連他這么一個商賈之人,也愣是有好幾個官員一臉客氣的跟他搭話。
那一刻,“賈而好儒”的汪泰鴻,只覺得人生巔峰也不過如此了。
“不走?等著一大堆麻煩事兒找上門來?”周維岳翻了個白眼。
相處一月有余,周維岳對這位汪泰鴻也算有了幾分好感。
這人貪,貪財。
但本身性子卻又不乏小人物的謹小慎微,再加上徽商“賈而好儒”的本性,是個極其矛盾,但也很好拿捏的人。
“周大人若是不喜那些應酬……小民替您擋著啊!”
被一大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圍著,這事兒來多少汪泰鴻都不覺得膩歪!
“那回頭有人要砍老爺的腦袋了,你也上去擋著?”周維岳一臉好笑。
“砍……砍腦袋?”汪泰鴻不敢說話了。
“行了!放心跟著老爺,以后這樣的場面多的是!”周維岳對汪泰鴻拋下了橄欖枝。
汪泰鴻不蠢,瞬間懂了周維岳的意思,一臉激動,倒頭就拜:“小民唯周大人馬首是瞻!”
……
還是應天,華蓋殿。
朱元璋“加了個班”,命中書省重點篩選出了來自山東的折子,連夜呈過來。
而在一堆折子中,朱元璋自然也看到了董彥杲彈劾蕭忠的折子。
“有趣……有趣!董彥杲彈劾蕭忠伙同周維岳等一眾官員火龍燒倉,借機吞沒稅糧,可山東的六十萬石稅糧分明是毫厘不差的送到了應天!”
嘴上雖然說著有趣,但朱元璋的臉色卻已經開始變得難看起來。
馬秀英一臉擔憂的輕撫朱元璋后背:“陛下莫要動了火氣!”
“莫要動了火氣?”
這話像是徹底點著了朱元璋,朱元璋將那本折子往地上一砸,怒罵道:“標兒才從山東歸來,向朕匯報山東災情不斷,又逢倭患肆虐,特地求情減免山東賦稅!可結果呢?!
“結果他周維岳硬是足額送了六十萬石的糧食過來!”
馬秀英不解:“這……這不是好事兒么?”
“好事……呵呵!”朱元璋冷笑:“大妹子,你可想過一件事兒,如今這山東災情不斷,怕是連額定稅額的二百五十萬石都完不成,可周維岳都能送來六十萬石稅糧,那往日收成好的時候呢?
“收了那么多,可交上來的卻只有六十萬石!說明的不是周維岳這小子能力出眾,而是整個山東負責稅糧的這一條線都壞了!
“壞到了脊髓里!”
朱元璋眼中有怒火叢生:“那些多出來的稅糧,全都進了那些酒囊飯袋的腰包里!
“難怪周維岳那小子能在標兒面前對官吏們表現的如此不滿,若是朕身處此位,怕是恨不得啖其肉,啃其血!”
馬秀英這會兒也想通了事情的關鍵。
面有擔憂道:“那……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呵!處置……當然是連根拔起!”
這位洪武大帝眼中殺機四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