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蘇定睛看去,只見那半透明的蟲卵堆泛著幽幽的微光。
它們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有的呈橢圓形,有的微微扭曲,在微光的映照下,能隱約看見蟲卵內(nèi)部似乎有微小的黑影在蠕動,像是即將破殼而出的詭異生命。
潔白的石碑就這般突兀地被包裹在蟲卵中央,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令人作嘔的光澤。蟲卵不斷蠕動,石碑的一角恰好從蟲卵堆中微微探出,卻又被別的蟲卵立馬補上空缺。那些蟲卵像是有生命意識一般,不斷地向石碑靠攏,將其包裹得愈發(fā)嚴(yán)實。這塊潔白的石碑,就好似正被一堆惡心蟲蛭玷污的圣潔仙女,讓人見之心生不適。
游蘇可以肯定,這就是那位前輩留下的一塊石碑之一。這些海虱吸取不到里面蘊含的精純玄炁,依舊強占著它作為了孕育后代的溫床。這些都未完全孵化的蟲卵其實也對石碑里的玄炁無可奈何,卻將邪祟對玄炁的貪婪本性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游蘇哥哥,為什么我剛剛說插字你反應(yīng)這么大???”白澤湊過來拽著游蘇的衣角,眼神中洋溢著好奇。
游蘇本還憂心忡忡,聽見這話嘴角一抽,他都有些分不清白澤究竟懂不懂此間事,又或者懂多少,總之與這樣的女孩說起這些事,著實讓他如履薄冰。
“先想辦法把石碑取到手?!庇翁K正色道。
“哦……”白澤倒是乖巧,沒有再打擾游蘇思緒。
“我靠近一點看看?!?/p>
游蘇按住白澤的手,示意女孩在此等候。白澤卻也向前小走了幾步,表示出哥哥去哪兒她就去哪兒的強硬態(tài)度。
游蘇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再推辭,只是主動將女孩的手牢牢牽住,然后走在女孩身前。女孩怯生生跟在他的身后,晦澀光線下,唇角勾起一抹甜滋滋的笑意。
兩人小心翼翼地朝著蟲卵堆靠近,每走一步都格外謹(jǐn)慎,生怕驚擾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海虱邪祟。
然而讓游蘇始料未及的是,這群海虱居然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存在!
游蘇是在海虱群的側(cè)面接近,本以為這些沉浸于交配之中的海虱會無視他們,卻沒想到這種狀態(tài)的海虱比前面那群正常狀態(tài)的海虱具有更高的警惕性!
先是一只海虱停止了交配,它轉(zhuǎn)過頭來,那對小小的復(fù)眼中閃爍著詭異的紅光,死死地盯著游蘇和白澤。緊接著,更多的海虱邪祟接收到了來自同伴的信號,紛紛停下動作,讓游蘇與白澤陷入一種“眾目睽睽”般的局面。
整個區(qū)域似乎都瞬間安靜下來,只有蟲卵堆里偶爾傳出輕微的蠕動聲,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游蘇心中暗叫不好,海虱群那密密麻麻的身影好似潮水般向他們涌來,尖銳的利刺閃爍著寒光,令人膽寒。
他當(dāng)機立斷,沉聲道:“跑!”
話音一落,他便拉著白澤欲往后退??删驮谵D(zhuǎn)身的瞬間,游蘇眼角的余光瞥見遠(yuǎn)處那插著石碑的產(chǎn)卵地竟變得無人把守!
這群團(tuán)結(jié)的海虱似乎對入侵者有著極其強烈的排斥心,他心中一動,一個破局的計劃在腦海中成型!
游蘇猝然頓在原地,握緊白澤的手,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讓焦急逃跑的白澤都有些錯愕。
“游蘇哥哥,我們快跑啊!”
“白澤,你聽我說!它們傾巢而出,導(dǎo)致石碑那邊防守空虛,這是我們的機會。你戴著那串刻有誤算陣的項鏈,它們很難察覺到你的氣息。我引開這些海虱,你趁機去把石碑拿回來,千萬要小心!”
“我?!”
白澤詫異地用另一只手指著自己,又抬眸看了眼來勢洶涌的邪虱大軍,便立馬搖頭如撥浪鼓一般,“我、我不行的??!我們快跑吧!”
話罷,作勢就要逃跑。
游蘇則拉住了女孩,鄭重道:
“這次逃跑只會讓下一次接近更加困難!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是白澤,是諸邪克星,我相信你!”
游蘇目光灼灼,白澤雖停止了搖頭,目光卻仍有一些猶豫,游蘇見狀便打算給白澤打最后一劑強心劑:
“沒有石碑,我們就離不開這里!難道你想一輩子和我待在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嗎?!”
誰知此話一出,卻是讓白澤眼睛亮了起來,女孩輕輕點頭,回答道:
“愿意啊。”
游蘇當(dāng)即表情一僵,頓覺無言,完全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只不過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依舊被觸動了。
他輕吸一氣,抓緊女孩玲瓏的手腕,“但我不愿意,五洲很大,我們也還年輕,怎么可以被困在這個地方?這個世界不是只有雪原的白色,也不是只有這里的黑暗,還有那么多的景色你未曾見過,我也未曾見過,我想帶著你一起去看?!?/p>
白澤抿了抿紅潤的薄唇,囁嚅道:“你沒有騙我嗎……”
游蘇知曉自己是她第二個相信的人,她害怕自己會像被乾龍尊者欺騙一般被他欺騙,盡管心中刺痛不忍,游蘇還是笑著揉了揉女孩的頭,溫柔回答:
“當(dāng)然。”
話音一落,女孩的眼神徹底明亮起來,她揚起頭,直面邪潮,好似游蘇身后那迫近的邪潮都沒那么駭人了。
游蘇心中驀然生出一股欣慰之感,好似一個見到幼稚妹妹終于成長的哥哥。
“你先躲起來,等我將它們引走一段距離,你再伺機而動,我相信你?!?/p>
“那、那你一定要保護(hù)好自己。”白澤擔(dān)憂地看向游蘇。
“你還擔(dān)心上我了?!?/p>
游蘇欣慰之感愈濃,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下意識捏了捏白澤稚嫩光滑的小臉,寵溺之色溢于言表。
白澤卻并未對游蘇貿(mào)然親昵的舉動作出不滿的反應(yīng),相反還對游蘇撤下的手露出一絲失落之態(tài),她忽而握拳振奮道:
“那我完成了任務(wù),你要獎勵我!”
海虱大軍的壓迫感宛若一層大浪一般拍打在游蘇的背上,他們已經(jīng)耽誤了太多時間。情況如此緊迫之下,游蘇完全沒有與白澤討價還價的余地,實際上面對因為他而勇敢起來的女孩,游蘇也根本沒有想要討價還價。
“好!”
游蘇抽出墨松劍,劍身上泛起凜冽的寒光,他沒有回頭,“前提是你必須得活著!”
旋即,他大喝一聲“藏起來!”,便執(zhí)劍殺入邪潮之中。
他的主動并非是自尋死路,而是為了吸引足夠的仇恨。
墨松劍揮舞之間,帶起一道道黑色的劍氣,如狂風(fēng)般席卷向海虱。海虱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激怒,紛紛朝游蘇撲來。
一時間,游蘇被無數(shù)海虱淹沒,只見他身形在海虱群中穿梭,且戰(zhàn)且退,逐漸遠(yuǎn)離之前與白澤停留的地方。他的每一劍都精準(zhǔn)地刺向海虱的要害,但海虱實在太多,不斷有新的海虱涌上來,試圖用尖銳的利刺穿透他的防御。
白澤遙遙地看著陷入苦戰(zhàn)的游蘇,眼神中是濃濃的不忍。
她將自己塞進(jìn)衣領(lǐng)間的項鏈取出捏在手里,低聲念叨著:
“但愿當(dāng)年本喵讓你抄的一萬遍符文沒有白抄……”
她沒有在原地猶豫,而是趁著這個機會小心翼翼地朝著石碑靠近。她盡量放輕腳步又不降速度,盡管是人形,行動起來卻真的像是一只無聲無息的小貓。
那些蟲卵蠕動的聲音在此地空間不斷回蕩,令人頭皮發(fā)麻。白澤惴惴不安,可卻腳步不停,逼迫著自己克服恐懼。
就在白澤快要接近石碑之時,一只潛伏在陰暗之地的海虱突然朝她撲來!
這只海虱似乎察覺到了白澤的存在,那吸管般的口器張開,露出尖銳的牙齒,帶著一股腥風(fēng)朝她咬來。
原來這些海虱并非傾巢而出!它們早就布置好了這些藏起來的守衛(wèi)!
白澤眼見那海虱那恐怖的口器,心臟猛地收緊,恐懼讓她仿佛又變回來那個膽小的小貓。但一想到還在海虱群中苦戰(zhàn)的游蘇,她咬著下唇,指甲都嵌入了掌心,強行穩(wěn)住顫抖的心神。
她集中精神,試圖調(diào)動體內(nèi)恢復(fù)大半的力量??删o張之下,那些本該如臂使指的冰元素像是受驚的小鳥般不聽使喚。
幸好她反應(yīng)及時,一個弓腰躲過了海虱的襲擊。
白澤深吸一口氣,眼中卻沒了恐懼之色,反而滿滿皆是戰(zhàn)意,活脫脫一個被激怒了的執(zhí)拗女孩。
她握緊小粉拳,氣鼓鼓對著一只蟑螂般的邪祟罵道:“我都沒想殺你,你還真的想殺我!”
壓根聽不懂她在說什么的海虱沖著白澤鼓動觸須,這在女孩的眼里等同于挑釁。
白澤明眸一瞪,看準(zhǔn)時機,玉手奮力一揮,一道閃爍著寒光的冰棱如離弦之箭般射出,直直刺向那只海虱。
海虱躲避不及,被冰棱狠狠刺中,瞬間發(fā)出“滋滋”的聲響,身體如被腐蝕般化作一灘散發(fā)著惡臭的黑水。
然而,就在白澤為自己打敗了這不知好歹的丑蟑螂得意揚揚之時,更多潛藏在陰暗處的海虱被驚動,如黑色的潮汐般從四面八方朝白澤涌來。
白澤當(dāng)即被嚇得臉色蒼白,卻想到游蘇正面對著比她多十倍不止的海虱后沒有退縮。
她深吸一口氣,雙掌快速舞動,冰元素在她身邊瘋狂聚集,空氣中彌漫著刺骨的寒意。
對于冰屬性元素的掌握源于白澤的天賦本能,這是雪山之靈與生俱來的能力,刻意引導(dǎo)反而落于下乘,自然揮灑卻見雪中真諦。
眨眼間,一面巨大且晶瑩剔透的冰盾在她身前凝結(jié)而成。海虱們?nèi)绡偪竦膼喝活櫼磺械刈采媳埽l(fā)出一陣噼里啪啦的撞擊聲,尖銳的利刺刺在冰盾上,濺起串串冰花,卻只能留下一道道白痕。
白澤緊咬著牙關(guān),額頭布滿細(xì)密的汗珠,雙手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她不敢有絲毫懈怠,全神貫注地維持著冰盾??蛇@些邪祟悍不畏死,前赴后繼,想要硬抗著實太難。
女孩眼中驀然閃過一抹精光,想起了游蘇牽著她在這幽暗海底進(jìn)發(fā)時秉持的策略,那就是躲不過在打。如今根本打不了,那就想辦法躲!
她當(dāng)即毫不猶豫地撤掉冰盾,趁著海虱們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瞬間,雙手迅速結(jié)印。剎那間,地面上涌起一層厚厚的冰層,以極快的速度朝著海虱們蔓延而去。海虱們的動作被冰層限制,它們拼命掙扎著想要掙脫,細(xì)長的足節(jié)在冰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音,卻越陷越深。
白澤瞅準(zhǔn)時機,如一只敏捷的獵豹般沖向蟲卵堆。那些蠕動的蟲卵讓她一陣惡心,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著她的內(nèi)臟。但她強忍著不適,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拿到石碑!
她伸出手,在碰到石碑的那一刻,一股精純的玄炁順著手臂傳來,讓她精神為之一振。
“我拿到了!”女孩興奮地高喊著。
而另一邊,游蘇在海虱群中左沖右突,宛如陷入泥沼的孤狼。
他手中的墨松劍舞得密不透風(fēng),每一劍揮出都帶起一道黑色的劍氣,如狂風(fēng)般席卷向海虱??珊J瓕嵲谔嗔耍丛床粩嗟赜可蟻?,似是無窮無盡。游蘇身上已經(jīng)多了幾道傷口,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順著衣角不斷滴落,卻讓這些海虱尋血而來,更加瘋狂。
他一邊奮力抵擋海虱的攻擊,一邊時刻留意著白澤那邊的動靜。終于,他看到白澤成功拿到石碑的訊號,心中一喜??蛇@群海虱卻如跗骨之蛆,怎么甩都甩不掉。它們似乎被激怒到了極點,攻擊愈發(fā)猛烈,尖銳的利刺不斷刺向游蘇,
游蘇眉頭緊皺,目光在四周逡巡,突然心生一計。他將之前得到的第一塊石碑從乾坤袋中取出,看準(zhǔn)一個方向用力丟出。石碑劃過一道極長的弧線,落入遠(yuǎn)處的黑暗之中。
海虱們對玄炁極為敏感,碑中玄炁之精純遠(yuǎn)勝過游蘇。它們感受到石碑的氣息,果然不再對游蘇感興趣,瞬間像是被無形的手牽引著,紛紛朝著石碑掉落的方向涌去。
游蘇對自己這將前輩石碑亂扔的行為暗道一聲抱歉,便趕緊朝著與白澤所在的方向奔去。
白澤看到游蘇平安歸來,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毫不猶豫地飛奔過去,乳燕投林般撲進(jìn)游蘇懷里。
游蘇也是如釋重負(fù)般笑了笑,將女孩摟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