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巧琇瑩只剩一具干尸,姬靈若也要幫這個小妹妹找到她的姐姐。
姬靈若沒有嫌棄小女孩有些邋遢的頭發,她伸手在巧琇蕓頭上揉了揉:
“從黑巖城來這里應該也用不了那么多錢,你怎么也不買點吃的穿的?”
巧琇蕓沒想到這么光鮮亮麗的仙子會對自己這個小村姑做出這般親昵的舉動,小臉紅彤彤的。
她伸手在尋人啟事上劃了一道,正是‘必有重謝’那一句。
“我不敢亂花錢,我怕別人看不上我能給的酬勞。酬勞多一點,幫我找姐姐的人也能用心一些?!?/p>
姬靈若摸頭的手一時僵住,女孩要找到姐姐的決心超乎她的想象。
“那你在這里找你姐姐找了多久了?”
“今天是第三天。”
“有人提供線索嗎?”姬靈若試探問道。
不過她看了看紙上難以辨清筆畫的字跡,又看了看破衣爛衫的巧琇蕓,心知這樣的女孩想要在這么大一座城里找一個刻意被人藏起來的人,簡直難如登天。
甚至可以說,她還能完好無損地在這里舉牌,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有的?!鼻涩L蕓卻出乎意料地點頭,“之前有個好心人跟我說,姐姐的欽慕對象是這莫邪城城主府的大少爺。所以我覺得,姐姐應該是被他贖走了吧?”
“你……”
姬靈若驚疑地打量了一眼巧琇蕓,她還以為這女孩不知道巧琇瑩所謂的‘女工’其實是做女支。
原來這個十一二歲的女孩什么都明白,只是這并沒有影響任何她對姐姐的崇拜。
“那你去城主府找過嗎?”
聞言,巧琇蕓神色黯然,她略帶沮喪地道:
“我去過城主府,也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但那些門衛像是很嫌棄我,每次都把我轟走了。說要找女支女就去青樓,別來城主府找麻煩,再有下次,會以我對城主府不敬的罪名懲罰我……”
話至最后,巧琇蕓已經帶上了哭腔,寒風嗖嗖刮過,她不斷吸著流出的鼻涕。
“姐姐不是女支女嗚嗚……她是我的姐姐,是很好的人嗚嗚……”
女孩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委屈,一邊啜泣一邊哭訴起來。
姬靈若輕咬薄唇,心有不忍。
身為風塵女子的巧琇瑩與城主的兒子相愛這件事,對城主府而言無疑是難以接受的污點。哪怕巧琇瑩的尸體真的就藏在城主府中,這個千里尋姐的小女孩也跨不過那道身份地位的門檻。
“小妹妹,別哭了,我來幫你找到你的姐姐?!?/p>
姬靈若蹲下身子,遞過去一張青翠色的手帕。
“真的嗎?”
巧琇蕓猶在不斷抽泣,她睜開水霧朦朧的雙眼,看向這個善良的仙女姐姐。
在姬靈若的身后,還站著一位以輕紗掩面的紫裙仙女,以及一位黑衣錦袍的俊朗青年。
不是別人,正是因哭聲而趕來的梓依依與游蘇二人。
她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人兒,而且一出現還是三個。
不覺間她竟看得有些癡了,呆愣在原地也止住了淚意。
姬靈若莞爾一笑:
“真的?!?/p>
……
在前往城主府之前,姬靈若先將巧琇蕓帶回了昨夜留宿的客棧。
她讓女孩自己洗了個熱水澡,還為其準備了一件厚實的新衣。
女孩洗漱過后,看上去干凈清爽不少,除了皮膚尚顯粗糙外,五官已初具美人坯子的風范。
她朝著姬靈若連聲道謝,姬靈若也只是溫柔笑笑,沒敢心安理得地接受巧琇蕓的謝意。
雖說她已經立志要幫女孩找到姐姐,但她也不知道最后找到一具干尸對女孩來說,究竟是一件壞事還是好事。
不過拋開為女孩尋姐的目的不談,巧琇蕓的到來的確是一個送上門來的契機。
為了進一步的調查鬼螨之事,找到巧琇蕓的尸體是必要之事。而其尸體最有可能被藏在的地方,正是莫邪城的城主府。
游蘇正愁不知該用何等身份去接近城主府,而且還是在不能暴露自己是辟邪司之人的前提下,可謂是難上加難。
此時有了巧琇蕓的由頭,他們正好也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
巧琇蕓跟在姬靈若的身后,一步步向城中心走去。
“依依姐,這項城主可有來頭?”游蘇忽地問道。
“莫邪城是神山靈寶宗管轄的城池,莫邪城的城主姓項,名伯固,便是靈寶宗出身。年歲已經一百有余,修為已至化羽下境。此等修為放在神山,也具備十足的競爭力,不過他還是選擇了來當莫邪城的城主,只因他項家歷代都是莫邪城的城主。項這個姓在莫邪城,已經幾乎等同于地位的象征,所以對于項城主之子項文庭與青樓女子相愛之事,項城主才會大力封阻消息。”
梓依依對于能告知的信息,還是毫不保留。如果不是她,僅靠游蘇一人調查恐怕也很難知道這等秘聞。
“那他兒子呢?”
“名項文庭,為人頗正,但天資不如他的父親,在靈寶宗修行到了凝水境就因年歲已至離開了?;氐郊易?,一邊替他父親分擔城主事務一邊修行,以求將來能通過靈寶宗對城主職務的考核,繼承他父親的城主之位。”
游蘇點頭以對,于是轉頭對跟在身后怯生生的女孩道:
“琇蕓,記住我跟你說的話,為了調查伱姐姐是否在城主府,你要強硬一點。就把我們當做替你打抱不平的俠客就行,有我們在,他們不敢再來趕你?!?/p>
對著這張俊朗無雙的臉,巧琇蕓先是微怔,旋即用力點了點頭。
三人繼續前行,越近城主府,行人們的穿著便越華貴。
不過游蘇一行三人氣貌卓然,還是引來了不少側目,這讓小女孩有些膽怯,仿佛回到了自己衣衫襤褸走在富人間的時候。
盡管她也換上了新衣,卻還是覺得自己與這繁華的城中心格格不入。但看著前面三人堅定從容的模樣,她不由也挺直了些腰板。
他們是為了給自己找姐姐,自己當然也不能煞了這三位好心人的面子。
……
“什么人?”
侍衛們攔住了游蘇三人,每一位都是戴盔配甲,足以可見這城主府的守衛之嚴。
游蘇劍眉微蹙,對比起出云城來說,這城主府的確顯得太高不可攀了一些。
城主府作為一座城池的政治中心,肯定會有許多城中之人來此查辦業務,雖說為了秩序穩定需要一點威嚴,但這莫邪城的城主府卻完全沒有那種接地氣的人情味。
“這項家,真當自己是這莫邪城的土皇帝了不成?”
姬靈若小聲吐槽,皇帝可是歷史書上久遠的存在,在五大仙祖橫空出世前,人族就是由各個皇帝統治,紛亂不休。但自從神山的仙人們統御凡間之后,那樣一家獨大的情況再沒出現。
“你好,我們找項文庭項公子有事?!?/p>
“我問你們是什么人!”
那侍衛再次冷哼出聲。
“我們是這位姑娘的護衛?!庇翁K謙遜地向后踏步,將煥然一新的巧琇蕓讓了出來。
那侍衛凝眉看去,竟覺得這個漂亮女孩有些面熟,“你家小姐是何身份?”
“我家小姐名曰巧琇蕓,乃是瀟湘館前任花魁巧琇瑩的親妹妹。她姐姐失蹤,聽聞她姐姐與項文庭項公子關系匪淺,所以想來找項公子打聽打聽。”
“你們什么意思?我家公子怎么可能跟一個青樓女子關系匪淺?你再要污蔑,可別怪我們沒有提醒你!”
護衛們皆是橫眉怒目,一副打主人也要看狗的架勢。
誰知游蘇卻站得更加端正,身上隱隱散發出懾人的氣勢,叫那幾名護衛趾高氣昂的氣勢也弱上幾分。
“這是你家公子給巧琇瑩寫的信件,藏在雅竹閣的床板下。由于太過隱蔽,恐怕你們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吧?有此證據,難道還算是我們污蔑?”游蘇唰的一聲從懷中取出兩封信箋,威脅道,“不想這信公之于眾的話,就給我們引路,我們只想問巧琇瑩的下落,沒有別的意思?!?/p>
那護衛明顯一頓,一臉驚疑地看著游蘇手上泛著黃斑的信紙:
“正常交流的信件而已,你們別急,我先去過問一下我家公子?!?/p>
游蘇淡漠擺手,“我們可不會等太久。”
那護衛惱怒地瞪了游蘇一眼,便急匆匆沖進了府中。
很快,那護衛就去而復返,他的表情很難看,給同伴們遞了個眼色,眾護衛就老實讓開道路。
“隨我來吧,公子愿意見你們。”
巧琇蕓則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游蘇懷間的信件,她沒想到這位哥哥隨手捏造的兩張白紙,居然也能有這等效果。
……
項文庭一身牙白色的儒衫,相貌端正,臉部線條分明,是個標志的俊朗青年。而這雙低斂的眸子,又為其增添了分憂郁的氣質,再加上顯赫的身世與地位,也難怪堂堂花魁會對其情有獨鐘。
此時的他正坐在書桌前,伏案畫著什么。
而游蘇一行四人,則被安排在茶幾邊上,靜靜等候著他將手中的畫畫完。
三人百無聊賴,只有巧琇蕓認真打量著項文庭的臉,心想這就是自己未來的姐夫嗎?
良久,那項文庭終是長舒一口氣放下了毛筆。
他抬起頭來,眼眶竟有些紅潤:
“我與瑩兒的來往信件,她都藏在她珠寶盒的夾層中,好像那也是寶貝一樣。我已清點過,不會有遺落的信被她藏在床板下的可能。所以那信是假的,你們是什么人?”
“外出云游的修士,見到小姑娘尋姐之路困難重重,故才出手相助?!?/p>
項文庭點點頭,只是目光難免在姬靈若身上徘徊,他不比門外那些侍衛,以他凝水境的修為,想要察覺姬靈若的妖氣并不困難。
姬靈若像是知曉他所想,從懷間取出一枚令牌,由于她還未度過公示期,所以到手的只是玄霄宗的普通銘牌。
項文庭眼眶微張,沒想到這三人的來歷竟是中洲第一的玄霄宗,他不由肅然起敬,沒敢再質疑三人身份。
他目光掃視眾人,最終停留在坐在中心的巧琇蕓身上。
“你……就是琇蕓?”
一介七尺男兒,聲音居然有些哽咽。
巧琇蕓顯然有些受寵若驚,僵硬地點了點頭。
項文庭露出一抹凄苦的笑,像在追憶往事:“你和你姐姐長得真的很像?!?/p>
“這里就她一個孩子,不是她是巧琇蕓,還能誰是?”
姬靈若對這個男子本能的沒有什么好感,所以才不留情面地挖苦。
在她看來,巧琇瑩會落得如此下場,全是這項文庭太沒勇氣擔當的問題。既然不能給對方一個結果,又何必去挑惹人家?
那項文庭表情微怔,旋即舉起面前墨跡未干的畫卷。他的畫工極好,畫卷上繪著一位衣裙飄飄的美人兒,就連精致的眉眼都被勾勒的栩栩如生。
細看之下,果真與尚未長開的巧琇蕓有著五分相似。
“姐姐……”
巧琇蕓一眼就看出了畫中何人,鼻頭霎時一酸,就要掉下淚來。
其實她很聰明,早在這凝重的氛圍中察覺到了不對。她的姐姐很可能不是被贖走了,而是死了。
項文庭此舉無疑是在向她證明,他認出她并非是靠年紀,而真的是靠相貌。
女孩心生感動,一個能將姐姐的容貌刻進自己骨子里的人,當真是姐姐口中的那個‘好男人’。
“你姐姐常常會與我說起你,說在她的老家還有一個尚未成人的妹妹。她對父母的講述很少,唯獨偏愛你這個妹妹,總跟我說你是她背井離鄉的唯一理由,因為她想帶你離開那一片漆黑的石頭?!?/p>
項文庭收回目光,轉而深情地與畫中之人對視,恨不能穿透這紙墨的束縛,與佳人相互依偎。
饒是姬靈若聞言,也是心感命運對每個人的不公。
她已從巧琇蕓口中得知,黑巖城是靠海的一處小城池,地如其名,坐落在一片漆黑的砂石上。
這些黑色的砂石是火山巖漿遇海水后形成的熔巖顆粒,而來源正是大海彼岸火山密布的東瀛洲。
在這種細碎黑沙里很難種出糧食,靠海的原因還時常有怪力亂神的動亂發生。因為神山頒布的條例,各個城池的人不能隨意流動,普通人很難逃離那里,只能在那片貧瘠的土壤上茍且地生活著。巧琇瑩卻不甘心如此,她偷渡離開,自愿踏入風塵,只為讓自己的妹妹不用再身陷黑巖之中。
這是位偉大的姐姐,但她已經死在了邪祟手中。
巧琇蕓再也忍受不住淚意,潸然淚下。
“姐姐她……還活著嗎?”
項文庭渾身一僵,他嘴唇微顫,搖了搖頭: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能保護好她,我不該幫她疏通經脈的……”
巧琇蕓得到了她最不想聽到的答案,頓時間心如死灰,身子一傾,就要暈倒,還好是被姬靈若扶在了懷中。
“什么時候的事……”
唯有親眼見到姐姐這唯一的信念,猶在支撐著破碎的女孩。
“算算時間,已有八日了……”
項文庭揉了揉泛紅的雙眼,不愿在眾人面前現出丑態,這是對客人的尊重。
“八天?”巧琇蕓痛哭流涕,沒想到自己連姐姐的頭七都錯過了,她情緒激動道,“尸體呢?尸體呢?”
項文庭也是苦澀嘆氣,“我也想找到瑩兒的尸體啊,哪怕是用千金來換,我也愿意!”
連尸體也找不到了嗎?
巧琇蕓心如死灰,仿佛丟失了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巧琇瑩十六天前寄回家了一封信,有一大筆銀錢,還說她找了個如意郎君,再也不回去了。她口中的如意郎君,可是你?”
一道冷淡的聲音,打破了這傷心欲絕的氛圍。
“是我……”項文庭哀嘆一氣,沒有否認。
“琇蕓,你能確定那是你姐姐的親筆筆跡嗎?”游蘇又問。
巧琇蕓猝然被點到,忙木楞著點了點頭。
“項公子,你前幾句才說巧琇瑩是個好姐姐,這么努力就是為了帶自己的妹妹走出黑巖城。那你覺得這樣的姐姐,說得出‘我要嫁人了所以再也不回來了’這種決絕的話嗎?”
游蘇把玩著手中的精巧茶杯,根本沒有正眼去瞧那一臉悲戚的青年。
項文庭錯愕片刻,像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她不會這么說的……那怕她真的要嫁人,她也會想辦法接走她的妹妹,而不是再也不回去?!?/p>
游蘇煞有介事地點頭,眉眼銳利:
“一個凡人,想要寄信到那千里之外的海岸邊已是極為不易,更別提寄出去的大筆錢財了。這些錢不說原封不動,還能保留大半的留到琇蕓一家的手中就幾乎是天方夜譚。如果說沒有你的幫忙,我很難想象她一介弱女子是從哪兒找到的送信人,竟這般講信用?!?/p>
項文庭悲容稍緩,嘆道:“的確是我靠人脈幫她找的路子?!?/p>
“也就是說她每封寄回家的信,都會經過你的手咯?”
這個問題一問出來,就連姬靈若都意識到了問題,蹙起了眉。
“瑩兒送信,為何會經過我的手?”
“她是被圈養在瀟湘館的花魁,足不出戶,如何送信?據我所知,她和她身邊的丫鬟關系并不好,因為她的丫鬟曾妄圖勾引你。她除了將信托給你轉交,還能給誰?”
項文庭深吸一口氣: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身為耳聰目明的凝水境修士,想要牢牢記住一個人的樣子其實比想象的更容易,模仿別人的字跡更是輕而易舉?!?/p>
項文庭平攤在桌案上的手猝然握緊:“你是說那信是我偽造的?!”
“模仿的再像,也終歸不是本人所寫,只要將信帶回神山,便有專門的大能能夠辨認。一介凡女的命或許輕如鴻毛,但在我這里命就是命,不分高低貴賤,所有鑒定的費用我都能包攬,只愿還巧琇瑩的死一個真相?!?/p>
游蘇振振有詞,姬靈若看著他的側顏,濃濃的愛慕之意,好似才說這才是她看上的男人,不僅睿智還心懷悲憫。
游蘇為巧琇瑩尋尸之舉,不只是為了鬼螨與幫巧琇蕓的忙,也是為了滿足她的愿望。
就連一直沉默的梓依依,隱于面紗后的雙眸也是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項文庭神色黯然:“沒錯……最后那封信是我偽造的。”
“原因呢?”
項文庭面露難色,像是泄了氣般道:
“瑩兒每封寄回家的信的確都會經過我手,我總會忍不住想要多了解她一點,所以每封信我都會偷偷看一遍。
直到半月前的那封信,她坦白了她是在青樓賺錢,但她已經攢夠了足夠的錢可以贖身,所以她不想再繼續留在莫邪城了。她想用積蓄為妹妹在近陸的城池里買棟房子,這樣她們全家都能搬離黑巖城。那筆錢就是給她家人的路費,等到她們找到了她,她就會離開。
可無論是她用來贖身的錢還是買房子的錢,都是我給她的啊!我害怕她離開我,所以才一時鬼迷心竅,篡改了那封信,為的就是讓她知道她的家人不會來找她,這樣她就能一直留在莫邪城了……”
姬靈若聽得氣憤無比:“你個爛人!”
巧琇瑩不知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選擇坦白身份,她為這個家傾盡所有,可項文庭卻篡改了那封信,讓這個忐忑等待家人的女子在死前都誤以為是家人嫌棄自己風塵女的身份,所以才不肯來尋她。
“你要讓姐姐覺得所有人都不愛她,而只有你愛她是嗎?這樣她就永遠不會離開你……”
巧琇蕓同樣難以置信地看著項文庭,她不理解這么文雅的一位公子為何會為了愛做出這般偏執的事情。
“是我對不起她啊!”
項文庭捶胸頓足,悲慟欲絕。
此刻的游蘇卻顯得異常平靜,他的語氣忽而變得危險:
“項公子,事實真的是這樣嗎?可我怎么覺得……
項公子像是半個月前就知道她要死了,所以才替她向家人訣別呢?”
游蘇坐正身子,這還是他進門之后第二次正眼打量這個名副其實的貴公子。
而在他進門時的第一眼,他就看見了這個貴公子的脖頸上,爬著一只七彩的蜈蚣。
這只蜈蚣曾經也出現過在他的脖子上,但被食夢鬼一劍斬斷,它是——
夢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