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幾人面面相覷。
房玄齡看了一眼溫禾,又看了一眼長孫無忌。
他覺得這事太巧了。
前者剛剛說完中山王的事,后者才說要進宮去見皇后。
高月便帶來皇帝陛下的口諭。
怎么感覺,這好似是故意為之。
特意讓他們在這聽完溫禾的話,然后再傳召他們。
“諸位請。”
高月含笑著做了一個請。
“既然陛下召見,我等便同行吧。”
蕭瑀捋著胡子,自顧自的朝前走去。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見狀,看了彼此一眼,隨即便跟在蕭瑀身后。
溫禾見沒自己的事,便去找了那名帶來他的玄甲衛,出宮去了。
李世民和蕭瑀他們說了什么,溫禾就不知道了。
但第二天朝議上,蕭瑀被封為了太子少師。
溫禾站在最后一排,正昏昏欲睡,聽到這道旨意,頓時就醒了過來。
‘蕭瑀提前坐上太子少師了?’
溫禾記得歷史上,蕭瑀應該是先被貶官,然后才成為太子少師吧。
這個人在歷史上的評價褒貶不一。
有的說他是直臣,有的說他是小肚雞腸。
溫禾記得,歷史上記載,蕭瑀和陳叔達起了爭執,然后在朝議上動了手,被李世民罷了相。
為什么爭議,溫禾不記得了。
但因為這點小事,便被罷相,這里面要說沒有李二想要立威的原因,他是不相信的。
而這一次,也成了蕭瑀罷相的起點。
被罷免之后沒多久,蕭瑀便被重新啟用任命為太子少師。
后來尚書右仆射封倫病故,李世民才重新任命他為尚書左仆射,第二次成為當朝首相。
而這位也正是開啟了被罷之路。
先后六次被罷免、啟用,可以說是大唐的一個傳奇了。
最后一次,史書上說他是因為嫉妒房玄齡權勢超過自己,所以污蔑后者造反,然后被李世民呵斥。
不過李世民對他,確實很欣賞。
那一句“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便是他為蕭瑀做的詩。
正詫異的溫禾,沒有發現,他此刻的神情正好落到李世民的眼中。
只是后者并沒有聲張。
說完,蕭瑀的任命,李二便說起了昨日的事。
李承乾被罰跪的事情,早就不脛而走了。
只不過一夜的時間,長安內便有了風聲。
不少人甚至都在傳,李世民很有可能要立李泰為太子。
也就是李泰住在溫禾家的這個消息,只有少數人知道。
要不然他家門口,肯定門庭若市。
一群人想要試探的,去見李泰了。
不得不說,李世民之前將李泰送到溫禾家里,確實是有先見之明。
只是對于溫禾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昨日中山王之事,乃朕之過錯,國法之重不可輕視,朕深以為然,但卻知行不一,多虧中山王提醒,朕才沒釀成大錯。”
李世民一番話,大殿內所有人臉上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他說的這些,雖然不是明旨下詔,不算是罪己詔。
可畢竟是他親自說出來的,這是要記錄起居錄的。
所以和罪己詔已經沒有什么區別的。
眾人心中都不禁疑惑,不明白為什么李世民如此鄭重的在朝議上說這番話。
“啟稟陛下!”
就在這時。
只見蕭瑀站了出來。
剛剛被封為太子少師的他,還兼任尚書左仆射的他,至少在名義上已經壓過了房玄齡等人一頭。
他這個時候突然站出來,不少人神色都不由肅穆起來。
以為是蕭瑀和李世民做了什么交易。
而長孫無忌、房玄齡,這些昨日一同被召見的人,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
“臣聽聞,曾子曰:‘若夫慈愛、恭敬、安親、揚名,則聞命矣。敢問子從父之令,可謂孝乎?’”
“子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昔者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諸侯有爭臣五人,雖無道,不失其國;大夫有爭臣三人,雖無道,不失其家;士有爭友,則身不離于令名;父有爭子,則身不陷于不義。”
“故當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于父,臣不可以不爭于君;故當不義,則爭之。從父之令,又焉得為孝乎!’”
這段話的意思,也就是后世總結的“君有諍臣,不亡其國;父有諍子,不亡其家”。
也就是古人喜歡在重大的事情上引經據典。
在蕭瑀說這個典故的時候,在場不少人都不由屏氣凝神了起來。
溫禾也隱隱感覺,似乎要發生什么大事了。
“中山王為母而跪,乃是孝,與君父進言乃是忠,如此忠孝兩全者,乃陛下之麒麟也,如今陛下登九五,而東宮空虛,臣為太子少師。”
蕭瑀說到這,突然停頓了一下,向著李世民大拜。
而他后面的話,已經被不少人猜出來了。
至少溫禾已經知道他后面要說什么了。
“臣請陛下立儲!”
說罷,這一聲宛如一聲晴天霹靂落在太極殿內。
玄武門的事情才過去沒多久。
李世民也才剛剛登基不久。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作為嫡長子的李承乾,日后必定是太子無疑。
可這事現在卻沒有人敢在李世民面前提。
就連長孫無忌,都沒站出來。
而蕭瑀竟然做了出頭鳥。
‘立儲而已,有必要搞的這么復雜?’
溫禾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他甚至都不用去猜就知道,蕭瑀這么做,肯定是李世民授意的。
所以他才得了太子少師。
李二肯定是擔心昨日李承乾罰跪的事,被傳言出去,會讓長安再起風波。
沒聽到,蕭瑀口中在那顛倒黑白嗎?
昨日李承乾明明是被罰跪的,可在他口中,卻變成了為了長孫無垢而跪。
這就突出了李承乾的孝。
“高明還小,此事現在議,還為時尚早吧?”
李世民笑著掃了滿殿文武一眼,最后余光落在了,末尾正哈氣的溫禾身上。
‘這豎子,難道就一點都不關心高明之事,竟然還在那犯懶,今早習武的時候,便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他在心里腹誹著,不過臉上笑意未減絲毫。
他卻不知道,他在心里罵溫禾的時候,后者也在心里鄙夷了他一番。
‘蕭瑀剛才說的是讓你立儲,又沒說讓你立李承乾為太子,你這話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這事溫禾今天肯定是不會出頭的。
前面那么多高官在,他說不說話都無所謂。
這朝議他早就不想來了。
‘得想個辦法以后不來參加這朝議。’
這每天,天不亮就要被李世民抓來習武,緊接著飯都沒吃,就被帶來太極殿。
很影響他發育的好不好。
就在溫禾想著這些的時候,房玄齡和杜如晦相繼出班了。
二人也引經據典了一番。
溫禾聽的云山霧罩的,反正他們的中心思想就只有一條。
“陛下立儲吧,中山王李承乾不錯,就讓他做太子吧。”
最后尚書省、門下省以及中書省的三省長官都出來附議了。
六部六位尚書、十二個侍郎也都一同出班。
“臣附議!”
等到魏征帶著御史臺的人出列后。
李世民捋了一下胡子,壓下勾起的嘴角來,“深思熟慮”之后才點頭道。
“既然諸位卿家都推崇高明,朕也不好違背了眾臣之意,也罷,待改元之后,讓太史局擇吉日,迎中山王入主東宮。”
想要在大唐成為太子,有兩條路走。
一個是被正式冊封,經過一系列繁瑣的儀式后,成為儲君入主東宮。
另一個簡單一些,就是走李世民的路子。
‘我得想個辦法出去一段時間。’
溫禾心中思量著。
李承乾封太子,他作為先生,肯定要被賦予一些任務。
而且肯定很乏味。
正當他如此想的時候,李世民的目光忽然看向了他。
“溫嘉穎。”
“額,臣在。”
在溫禾出班的時候,前面那些官員都回頭看向了他。
他在這太極殿內算是一個異類了。
以十歲的年齡,跨過了那道門檻。
要知道,多少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進入這太極殿一步。
“你與高明亦師亦友,既然高明將為太子,朕打算……”
“啟稟陛下,微臣有事奏稟!”
李世民話還未說完,溫禾突然打斷了他。
“大膽!”
一旁當即有御史出來呵斥他。
“溫縣子不顧朝議之禮,冒犯君上,當杖責!”那御史一頭白發,胡子都快耷拉到胸口了。
看著至少五六十,說話倒是中氣十足。
李世民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眼中帶著幾分慍怒。
“額,陛下,臣不是故意的,臣年紀還小,這不懂禮儀也是有的吧。”
溫禾干干的笑了兩聲。
皇位上的李世民,這才散去了怒火,笑了起來:“嘉穎才十歲,何必苛責。”
他剛才生氣不是因為溫禾,而是覺得那老御史有些小題大做了。
那個出班的御史,有些坐蠟,向著李世民行了一禮,又退了回去。
“好了,你這豎子要說什么?”
李世民眼眸微瞇,望著溫禾。
“陛下,工部那造紙工坊已經全面竣工了,第一批紙即將完工,臣怕出了紕漏,所以想請旨親自去盯著。”
溫禾笑著。
眾人不禁錯愕。
這種小事,也值得請旨?
這不荒唐嗎?
可是李世民卻知道,溫禾故意打斷他,說這番話,明顯是有別的意思。
他嗤笑一聲,指著溫禾罵道:“你這豎子,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想什么,什么親自盯著造紙,你是不想來上朝,不想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