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弘智被罷免,即日驅逐出京城。
而接替他的成為吏部侍郎的人,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此刻長安城的街道上。
一輛行駛的馬車中。
“韓仲良?”
閻立德說起這事時,溫禾大吃一驚。
他記得韓仲良好像是民部尚書啊。
他早年也當過吏部侍郎,這等于是平調回去了。
不過這一次民部出現這么大的紕漏,連裴矩都因此辭官了,他被調離民部,也算是李世民保護他了。
而且從檢校民部侍郎,到吏部侍郎,他這也算是升遷了。
閻立德也覺得世事無常,無奈笑道:“另外長孫無忌被調去民部,為民部侍郎,若是無意外,改元之后,他應該就是民部尚書。”
溫禾不禁啞然。
又是因為他這個蝴蝶?
“那吏部尚書會是誰?”
韓仲良應該不會成為吏部尚書,這么重要的位置,李世民肯定會放自己人。
“太子右庶子,高士廉。”閻立德小聲道。
這事還沒有公開,中書省那邊還沒草擬,只是內部傳出來的消息。
所以閻立德也不敢聲張。
“高士廉啊。”
在溫禾的記憶中,高士廉應該是貞觀五年就任吏部尚書的,沒想到因為他,提前了五年。
不過這位比長孫無忌要靠譜,當然要是因為他的外甥女婿比前者的外甥強了太多。
想起他,溫禾還是不禁有些唏噓。
因為在原本的歷史上,高士廉在玄武門之變的作用不小。
他為了策應李世民,釋放在押囚犯,發給他們武器,并與他們趕到芳林門,配合發動玄武門之變。
但因為溫禾的緣故,李世民提前發動玄武門之變,導致他沒來得及實施。
不過這也讓長安城在那一夜平靜了不少。
那些囚犯中,窮兇極惡的人不少,若是沒控制住,這對于李世民而言,也是一個抹不去的黑點。
“另外……”
閻立德故作神秘的看了溫禾一眼,后者不禁詫異。
他知道閻立德這一大早來找他,應該不僅僅是為了帶他去永安坊的,以及說這些朝堂上變遷的事。
“閻兄你就別賣關子了。”溫禾失笑道。
“陛下似乎有意讓你進工部”閻立德莞爾。
溫禾聞言頓時瞪圓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這不能吧,我才十歲啊。”
哪怕再過幾個月,過了元日,他也才十一歲吧。
“這是陛下暗示的,讓愚兄在工部給你尋個主事,也就一個從九品上的官職。”
閻立德覺得不過就是個小事。
那些門蔭的,最低也都是六七品的散官,一個區區九品主事而已,要不是溫禾年齡確實小。
他甚至想建議讓溫禾直接做個員外郎,或者郎中。
“有了官職,你才好在工部做事,愚兄便擅自做主了,正好我這還有一個主事的空缺。”
工部之中分為四部:工部、虞部、水部、屯田。
兩個侍郎管著后面三個,每一部最大的長官是郎中,而后便是員外郎,在后面才是主事。
不過閻立德雖然掌總,但也兼顧著工部,所以溫禾去工部做主事,相當于是在他麾下做事了。
只是溫禾有些疑惑。
好端端的李世民干嘛將他安排到工部。
他現在不還掌管著百騎嗎?
這已經夠他忙的了,每天早上一起床要帶著家里的三小只,去宮里和李世民練武。
然后被迫得去上朝。
下朝后,還要去百騎訓練那三個紈绔。
現在每天除了陪陪溫柔,還得陪出宮來玩的李麗質。
如今還有造紙坊要建立。
他現在每天偷懶睡午覺的時間,已經嚴重縮減到一個時辰了。
他還在長身體呢!
似乎是察覺到溫禾的疑惑,閻立德壓著聲音解釋道。
“陛下要將陰家那三座銅礦都歸于工部,不過此事民部那邊有些說辭,特別是長孫無忌,所以啊,陛下才讓你來工部的。”
“這長孫無忌,他要不要臉了,那是我的銅礦!”
溫禾不禁有些惱怒,上次在立政殿,他就感覺長孫無忌覬覦。
沒想到這銅礦還沒到手,他竟然就想著拿去民部。
還好李二沒有聽他的。
“所以陛下是打算借我的名義,讓銅礦歸工部?”
“是極。”
閻立德朗聲大笑。
說到底,這銅礦是德妃給溫禾當聘禮的,名義上還是屬于他的。
所以所有權歸誰,溫禾是有話語權的。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閻立德。
難怪他一大早就來了,說是要帶自己去永安坊。
想必,也是擔心長孫無忌會先他一步去找他。
而事實上。
他和閻立德前腳剛走,后腳長孫無忌就到了溫禾家里。
當他從文忠口中得知,二人已走的消息,臉色頓時一陣鐵青。
他隨即便進了宮去。
“臣拜見陛下。”
來到兩儀殿,只見房玄齡和杜如晦、蕭瑀等人都在。
“輔機剛剛到了民部,可是遇到什么困難了?”
李世民故意調笑著。
他調長孫無忌去民部,一來是讓他幫著自己看管大唐的錢袋子,二來便是讓他調查民部的貪腐。
以許敬宗和黃春的能力,要想對付那些世家的人,還是有些不夠。
“陛下,臣到民部確實發現了些許問題,不過臣皆可處置,今日臣來,是為了百騎之事。”
他說完,李世民臉上的笑容頓時消散了不少。
房玄齡正在批閱劄子的手頓了一下。
一旁的杜如晦好似什么都沒聽見,自顧自的在那忙碌,拿著一份劄子翻來覆去的看著,好像有什么天大的問題,難以解決。
蕭瑀“哎呦”了一聲,扶著腰站了起來:“年紀大了,坐不住了,陛下,臣請更衣。”
待李世民點頭后,他便大步流星的朝著外頭走。
根本沒有一點老邁的意思。
其余人也都紛紛做著手頭上的事。
倒是有一個人眼睛微挑,隨即眼瞳深瞇的朝著長孫無忌看來。
魏征之前便有意探試李世民對百騎的態度。
但裴矩的辭官,讓他暫時壓下了這個想法。
沒想到這個時候,長孫無忌卻跳了出來。
“百騎之事,輔機有何看法?”
李世民語氣淡淡。
但和他相處多年的長孫無忌明白,皇帝陛下這是惱怒了。
他沉了一口氣說道:“陛下設立百騎無可厚非,然百騎所行之事,事關重大,既有緝捕之權,又有審訊之權,臣以為,百騎之長當選一名穩重之人才是。”
“哦,所以輔機是不愿意去做民部的侍郎,要去做百騎的司馬了?”
“啪!”
一份劄子被李世民重重的砸在桌案上,他臉上依舊平淡,語氣也不重,可卻已經把長孫無忌嚇出一身冷汗。
后者有些難以置信。
以往陛下從未對他有過這樣的態度。
即便以前他說錯了話,陛下也都是一笑了之。
可如今為何……
“輔機啊,你如今是重臣了,不可為了眼前之事,而不顧大局啊。”
這句話不可謂不重了,就差指著長孫無忌的鼻子罵:“你這個蠢貨!”
李世民怎么可能不知道,長孫無忌為什么突然向百騎發難。
說什么百騎之長當選一名穩重之人,他不是在說許敬宗,也不是黃春,明明說的是溫禾。
為的是那三座銅礦。
“臣不敢。”
長孫無忌不由得將頭低的更深。
他知道自己失態了,這幾日有些得意了。
“唉。”
李世民暗自嘆了口氣,他如今看到長孫無忌,便又想起溫禾和他說的那些話。
這讓他不得不去想:‘未來,高明可能斗得過他這舅父嗎?’
但他知道,他不得不用外戚。
就像溫禾之前和他說過,不能重用宦官,可他不得不讓黃春去監督百騎一樣。
他必須把控住朝堂上的平衡。
“沖兒如今到了舞象之齡了吧?”
李世民忽然提了一嘴長孫沖。
長孫無忌心中疑惑的應了一聲:“元日后,便十五了。”
“嗯,那也該歷練歷練了,去禮部吧,先從主事做起。”
這算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了。
當然,他這么做也是為了打消長孫無忌的怨念,順便告訴朝堂上的那些人,他還是很信任自家大舅子的。
長孫無忌聞言,心中不由一喜。
長孫沖出仕便是主事,這可是實際官職,而不是那些散官。
可見陛下的恩寵。
他當即向著李世民一拜:“臣替犬子,拜謝陛下恩德。”
“免了。”
李世民強笑著虛扶了一把,又說道:“四娘今年也已八歲,朕打算封其為遂安公主,讓其認皇后為母,將其下嫁沖兒,輔機可愿與朕做這個親家?”
上次李世民說將李麗質嫁給溫禾,長孫無忌心中一直郁郁。
李四娘雖然不是嫡出,可她從小便養在長孫無垢的身邊,如今更是被提前封為公主。
而且是認皇后為母,這是要記入宗牒的,那就等于是嫡出了。
這是李世民給長孫無忌長臉。
后者詫異萬分,更是喜出望外,連忙行禮謝恩。
“陛下厚愛,臣誠惶誠恐,公主下嫁,乃長孫家之榮幸。”
“嗯,如此便定下了。”
長孫無忌再三拜,以此來表示自己此刻的激動。
只是歡喜的他,卻沒有注意到,李世民臉上的笑意一直很平淡。
等他退下,離開立政殿。
李世民“失手”打碎了一個茶盞。
“給長孫沖賜婚了?”
這個消息,第二日溫禾是從李麗質口中得知的。
“是啊,昨日阿娘親口告訴四阿姊的,今天一早,就叫表哥進宮了,不過我不喜歡他,就出宮了。”
李麗質嘟著小嘴,有些忿忿。
“他那個人很壞的,以前專門欺負我,還搶我的糖吃,欺負阿兄,說什么教他習武,可我看著,他就是故意打大兄的。”
“呵呵,是嘛。”
溫禾干干的笑了兩聲。
這也是因為他這只蝴蝶。
遂安公主原本的歷史上嫁給誰來著?
溫禾記不太清楚了,不過好像是個短命鬼,很早就死了。
哦對了,他想起來了。
好像是姓竇。
溫禾之所以想起來,是因為遂安公主原本丈夫的堂弟之女,生了一個兒子叫李隆基。
沒想到這個時代居然嫁給了長孫沖。
溫禾瞇著眼,手指不知覺的在石桌上輕輕敲著。
長孫無忌明顯因為銅礦的事情,對他心生不滿。
這陰比,日后說不準還會對他做什么。
看來得提防一下了。
免得到時候猝不及防。
“你想什么呢。”李麗質看他不理自己,用小手在他面前晃了幾下,然后拽住溫禾的衣服,爬到他的膝蓋上。
“你干嘛?”
突然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出現在面前,溫禾嚇了一跳。
李麗質嘟著小嘴,輕哼一聲:“你說要帶我出去踏青的,這都好幾日了。”
“額,這事吧……我最近很忙。”
她不說,溫禾都沒想起來這件事情。
李麗質頓時不高興了起來,后者見狀,連忙哄道:“這事怪陛下,要不是他給我安排了那么多事,我也不會這么忙啊,你看看,我現在連午睡時間都沒有。”
“你這么可憐嗎?”小丫頭眨了眨眼,用小手摸了一下溫禾的臉,眼中竟然有幾分憐憫。
溫禾干笑著:“額,其實還好。”
“阿耶不乖,不讓我和你還有小柔出去玩,哼。”小丫頭翹著嘴,不過她這話,溫禾可不敢接。
她忽然靈光一閃:“那要不我們跑吧,讓阿耶找不到我們,話本里說這樣叫私奔。”
“你這是要帶我私奔?”溫禾愕然道。
“對啊對啊,私奔,一起出去玩呀,嘻嘻。”
她欣喜的跳了下去,然后拽住溫禾的袖子,想將他往外面拉。
“額,不是,郡主啊,私奔不是這個意思。”
他如果真的帶李麗質去私奔,不說李世民會怎么樣,長孫皇后肯定會將他千刀萬剮了。
“那是什么意思啊?”
李麗質蹲下腳步,茫然的望著他。
“額,這個,這個是個很不好的行為。”溫禾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李麗質卻拽著他袖子不放:“不行,我們今天必須私奔去。”
這么奔放嗎?
溫禾一時無語。
就在這時。
只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喝:“什么私奔?!”
聞言,溫禾朝著不遠處的拱門看去,頓時冷汗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