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立政殿內,聽著外面的呼喊,正在批閱劄子的李世民,抬起頭時神色赫然露出了不滿。
下方的長孫無忌當即大喝:“何人喧嘩,左右還不將其趕出去!”
負責拱衛的禁軍,當即就要將來人攔下,卻見那人急呼道:“陛下,有人圍攻高陽子府!”
來報信的是玄武門的一名將士。
今日守備玄武門的是張士貴,他得知消息后,當即讓親信火速前來報信。
那親信雖然不知道溫禾,但看張士貴如此焦急,以為是什么緊急軍情。
所以這才大聲喧嘩。
他話音才落下,就已經被兩個同僚架起來了。
“高陽子府!”
“啪!”
李世民猛然站了起來,他身后的支踵被他踢飛了幾尺遠。
“讓人進來!”
長孫無忌一怔,也不禁皺起眉頭。
之前獨孤家和武士彟家里那三個人,當街攔下溫禾的事,雖然明面上平息了下來,并沒有將這件事情傳播開。
可無論是關隴還是世家那邊,也都是收到風聲的。
如今才過去了一日,竟然就有人直接打上溫禾的家門!
這簡直就是藐視皇帝的權威啊。
“是何人敢如此無法無天!”
李世民還未開口,長孫無忌便怒不可遏的質問道。
那報信的士兵進來時,還都是一臉茫然。
聞言,他搖了搖頭:“是有人到玄武門報信,是個小娘子,說是應國公府的二娘子,但她也不知道是何人,不過應國公已經帶人去了。”
“武二娘?”
聽到她的名字,李世民下意識的將眉頭皺起。
但很快他就將其拋之腦后,現在不是在意這個女孩的時候。
“高月,讓黃春帶著百騎去,無論鬧事的人是誰,一律下獄!”
李世民真的怒了。
之前獨孤諶他們還可以說是年少不懂事。
他因為考慮到和關隴之間的默契,所以便大事化小,讓他們去百騎受罰。
這才過去一天,竟然就有人直接打上溫禾的家門了。
那是他御賜的府邸!
換句話說,便是代表著他的臉面。
“陛下,那黃春不在百騎,他如今正在調查關于民部的事。”
百騎的行蹤每日都必須和皇帝匯報,高月自然也記得。
“找!”
“是。”
高月不敢耽擱,連忙退了出去。
他當即將人手都散了出去。
不敢相信,如果溫禾真出了事,這長安城只怕都要地震了吧。
“輔機啊,這就是得寸進尺啊!”
立政殿內,李世民凝重的看向長孫無忌。
之前建議和關隴和平共處,莫要下重手的便是他。
長孫家出自關隴,雖然此言是在維護那些門閥的利益。
但在李世民看來,這也是為了借關隴的勢力,來加強皇權,所以他便采納了。
可是連續兩日,他們一再挑釁。
李世民這心中的怒火有多強烈,長孫無忌非常清楚。
“陛下,大局為重。”
“那溫禾便不是大局了嗎?”
面對李世民的質問,長孫無忌一時無言。
從玄武門開始以后,溫禾帶給大唐的變化,他心知肚明。
若是沒有他的提前預警,以及火藥和神臂弩,會州那一戰不會勝的那么快。
皇帝陛下也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啟用李靖,那樣的結果,便只有一個。
就是和歷史上一樣,突厥人殺到渭水邊,皇帝陛下被迫與他們簽下城下之盟。
那樣一來,對大唐而言,就是莫大的恥辱。
這樣的功績,即便是給溫禾封一個縣公也綽綽有余。
奈何他現在年紀太小了,所以皇帝一直壓制著。
“陛下息怒,或許也可借此,讓那些人付出一些代價。”
此刻的長孫無忌,最先考慮的還是李世民的利益。
他對李世民還是忠誠的,只不過是日后位高權重后,身后所牽扯的東西也就多了。
李世民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說話。
長孫無忌見狀,心中不由一喜,果然皇帝陛下還是采納了。
他或許喜歡溫禾,但若是一個巨大的利益擺在眼前,他必定會拋棄所謂的情感。
這就是帝皇啊。
連親兄弟都能殺,何況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
只是長孫無忌卻不知道,李世民剛才之所以看他那一眼,是因為想起與溫禾初見面時,知道的那件事情。
‘原來如此,所以未來的長孫輔機才能權傾朝野,讓朕的那個逆子不得不除了他。’
李世民看了一眼手中的絹帛。
上面寫著封長孫無忌為吏部尚書、進封齊國公,食實封一千三百戶。
他忽然將絹帛揉成一團,對著長孫無忌說道:“輔機,如今裴矩致仕,民部空缺,朕有意讓你去做民部尚書,你可愿意?”
“啊?”
長孫無忌詫異萬分。
之前民部尚書,早已經內定為韓仲良了,怎么突然變卦了。
難不成是陛下覺得韓仲良是裴矩舉薦的,所以心有芥蒂。
“臣領旨謝恩。”
當哪一部的尚書他并不在意,反正這都是過渡的,反正再過不到一年,他便是開府儀同三司了。
還是齊國公。
他卻不知道,原本的歷史上,他是吏部尚書。
別看都是尚書,二者卻大有不同。
吏部掌握著天下官員的獎懲升遷,那可是培養親信的好地方。
而民部雖然也很重要,掌握著大唐的財政,但是比起前者確實稍微差了一些。
他歡喜過盛,卻沒有發現李世民眼中掠過的一絲寒芒。
‘這齊國公終究還是要給他。’
長孫無忌是外戚,又是重臣,日后幾十年還需要靠他穩住關隴,所以李世民必須給他這份榮譽。
“民部關系重大,此次又出現如此貪腐,輔機上任后要多加重視,特別是關隴那邊,讓他們收斂才是。”
“是,微臣這就去高陽縣子家中走一趟。”
長孫無忌當即明白,這是李世民和他的一場交易。
這一次無論是哪一家子弟在鬧事,都絕對不能輕拿輕放。
不久后。
內侍在工部找到了在查案的黃春。
那些弓弩畢竟是工部經手的,而且溫禾和閻立德的關系不錯,所以百騎來此并沒有受到什么阻礙。
閻立德甚至親自帶著黃春去查賬簿。
內侍來的時候,二人正在交談。
“黃中官,溫縣子家中被人打上門了,圣人讓您立刻帶著百騎前往。”
“你說什么!”
閻立德竟然比黃春還早一步站起來。
“是何人敢去某賢弟家中鬧事!”
他不禁大怒。
別看閻家兄弟是搞藝術出身的,他們曾經是正經學過六藝,騎射刀馬都不在話下。
“來人,去某家中,召集護院,某今日倒要看看,是誰如此膽大妄為!”
閻立德大步流星的出去,屋內的黃春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一旁的內侍見狀,連忙催促了幾聲,他才回過神來,可當他出屋準備召集百騎的時候,卻發現只有一個人等著他。
“中官,張都尉已經帶人去了。”
“這狗日的,這不是給某丟份嘛,你還在這干嘛,走啊!”
黃春見自己落后一步,急的直跳腳。
這事如果傳出去,豈不是告訴別人,他坐看溫禾身死。
“駕!”
長安街頭,幾匹快馬正從明德門進來。
“不知陛下如此急忙召我等回長安,所為何事,難不成長安有什么變故?”
急急忙忙趕到長安的尉遲恭、程知節以及李道宗、段志玄、李君羨幾人,此刻正灰頭土臉。
收到八百里加急后,他們昨日連夜趕路,終于在此刻抵達。
“某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
尉遲恭怒氣騰騰的哼了一聲,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塵,繼續趕著路。
“大老黑小心吹牛把舌頭吹掉了。”程知節不忿的哼了一聲。
前者當即回頭瞪著他,但很快便嗤笑道:“程咬金,你的那個頡利呢,怎么沒帶回來送于陛下啊!”
之前程知節抓錯頡利這件事情,讓他成了軍中的談資。
但幾乎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情,不巧尉遲恭不在其中。
“大老黑,耶耶許久沒打你,你皮癢了是吧!”
“程咬金你能挺過五個回合,你是某耶耶!”
二人當即劍拔弩張。
一旁的李道宗他們早就司空見慣了。
這兩位一天不斗了幾回合,他們反倒不習慣了。
“不對,前面有騎兵!”
忽然,李道宗感覺到異樣。
只見不遠處,一隊騎兵正朝著這邊疾馳。
他定睛一看,當即認出了為首之人。
“那不是百騎的張文嘯,小娃娃不知道在不在。”
這許久沒見溫禾了,也沒有人和李道宗斗嘴,他有些怪想念的。
但是他臉上的笑容沒浮現多久,便忽然凝重了起來。
他感覺到張文嘯他們臉上的殺意。
“出事了?”他心頭一驚,當即喊了一聲。
“張文嘯!”
不遠處的張文嘯聞言,朝著這邊看了一眼,當即比了一個手勢,讓身后的人停了下來。
“見過任城王、吳國公、宿國公……”
一一行禮之后,張文嘯便急切說道:“卑下失禮了,高陽縣子府邸遭歹人圍攻,卑下先走一步了。”
說罷,他不等李道宗幾人反應過來,轉身帶著百騎便走了。
“高陽縣子?”李道宗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高陽縣子是誰。
“是溫禾,竟然有人打上他家,不知是哪個糊涂蛋。”程知節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有甚好笑的,溫禾也算是咱們秦王府的舊人,李君羨、段志玄你們兩個去幫忙,某和程咬金去見陛下。”
尉遲恭也想去,但他要去先見李世民。
李君羨點了點頭,他身旁的段志玄已經按耐不住了。
溫禾可是絳國公的救命恩人啊,他怎么可能坐視不理。
向尉遲恭行了一禮,他便驅馬離開。
不過有人比他還快一步。
“哪個狗娘養的,敢惹我李道宗的人!”
李道宗這么急切,程知節和尉遲恭毫無意外。
二人回頭,卻發現李君羨還在那發呆,竟然異口同聲。
“還看什么,還不快去。”
這兩位莽夫和聲怒吼,威力可不亞于一口洪鐘,嚇的李君羨連忙拉著韁繩沖了出去。
李道宗一路飛馳,他進入永樂坊時,門外的坊正還想攔他,卻見他突然亮出了馬槊。
坊正嚇的連忙縮了脖子,派人去叫了金吾衛。
到了溫禾家門口。
他赫然從里面聽到一聲慘叫。
“啊!別打了,別打了,某錯了,某不敢了,啊!”
“腿,某的腿啊!”
李道宗聞聲,猛然一驚,當即勃然大怒,大喝一聲:“駕!”
驅使著馬,便從側門躍了進去。
“那個畜生敢在此地鬧事,彼其娘之,不知道溫禾是本王的人嗎?!”
他一臉兇神惡煞的闖了進來。
下一刻。
院子內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著,如此突兀出現的李道宗。
手里拿著棍子的溫禾,愕然的沖他眨了眨眼。
李道宗也懵了。
看著院子內,那群被扒光衣服在地上哀嚎的人,又看了一眼溫禾。
“任城王救我,救我啊!”
就在這時,一個被打的面目全非的人,趴在地上向他發出求救。
這人看著眼熟,但是李道宗卻認不出是誰。
“先生,你怎么變成王叔的人呢?”李泰好奇的走了上來,輕輕的戳了一下溫禾的胳膊。
“閉嘴。”
溫禾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這時李道宗已經下了馬,好奇的朝著這邊走來。
“小娃娃,這是怎么回事?”
“沒事,就是一群腦子被驢踢的上門鬧事,為了解決麻煩,我讓人把他們的腿打斷了。”
溫禾將手中的棍子扔到一旁,拍了拍手,好似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任城王,他就是個畜生,救我,救我啊!”
那人還在哀嚎,溫禾眉頭一皺,轉身朝著他的嘴巴便踢了過去。
陰弘智哀嚎一聲,疼的翻了白眼,不住的抽搐起來。
“舅父,先,先生,你輕點。”
不遠處被李恪抱住的李佑,連忙捂著眼睛。
太殘暴了。
“誒,這三位也在你這啊。”李道宗這才發現李泰他們三人。
溫禾含笑,正要解釋。
忽然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李道宗神色一變,猛然轉頭,將溫禾護在身后。
就在這時,只聽外頭有人大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