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半個月時間悄然流逝,季春已至,桃花怒放,綺麗芬芳。
容玖玥偶爾去往東宮,為太子復查腿部傷勢,再為容莜寧探查脈象。
其余時間,她要么在萬和堂,要么在府內“養傷”,宗玄聿則殷勤地來此為她上藥。
而洛京最引人熱議的,莫過于洛老夫人病逝……
聽聞老人家因失子之痛,已然病重許久,二月中旬病情加重,不到十日便撒手人寰。
圣德帝隆恩浩蕩,特允洛二姑娘自道觀歸來,回府為祖母守喪。
然而,一位臣婦之死,絲毫不影響春日皇宮的喜氣。
三月初三,皇后大辦賞花宴,邀洛京官眷參加。
傳言皇后欲為幼弟擇妻,但相較于體弱多病的護國公,睿王則是眾多世家女子的目標。
中宮嫡子,未來皇弟,其身份自然是貴不可言……
三月初三,御花園內百花盛放,美不勝收。
恰好今日天公作美,微風不燥,陽光明媚,正是賞花好時節。
時辰尚早,賞花宴還未開始,容玖玥卻已端坐于鳳鸞宮中。
只因皇后讓掌事嬤嬤相請,欲與她在此稍作敘話。
“文安郡主,莫要拘束,你是太子妃的妹妹,本宮把你當自己孩子看。”
身著金紅鳳袍的皇后,面帶微笑地看著容玖玥,滿目驚艷。
姑娘一襲淡紫色云錦曳地裙,裙擺精繡著百花,云髻峨峨,發間的紫玉海棠簪與鏤空金步搖兩相映襯,通身若有淡淡光華。
烏發雪膚,杏眸瀲滟,只是靜靜坐在這里,已令百花黯然失色。
“多謝皇后娘娘……”容玖玥起身,微微福禮,輕言細語。
皇后為人和善,可她心中總有一種莫名的別扭感。
許是因為她剛與睿王退婚,又與宗玄聿定情……
而這二人,一個是皇后親子,一個則是名義上的嫡親弟弟。
“快坐吧!”皇后招了招手,“太子傷勢恢復甚好,太子妃胎象穩固,皆是你之功勞,本宮應當嘉獎你。”
“皇后娘娘言重了,此乃臣女分內之事。”容玖玥應道。
她已在鳳鸞宮坐了好一會,皇后一直在閑話家常……
“九姑娘,你與辰安如何認識的?”
容玖玥尚未暗自琢磨完,皇后終于進入了正式話題。
“偶然相遇……”她頓了頓,“想必護國公已與您提及……”
“辰安是一問三不知!”皇后無奈地嘆了口氣,“本宮并無他意,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她數次詢問,辰安只言緣分,什么上天注定在一起……
那寡言少語且不懂情趣的性子,怎會贏得姑娘芳心呢?
難道僅憑那張臉?可是她兒子的長相不比弟弟差啊!
容玖玥略作思忖,回道:“護國公身體不適,臣女恰好會醫術,故而應允為其診治。許是這一來二往,我們才漸漸相熟吧。”
雖說開元寺后山是二人初見,但確實是因看診而熟悉。
“那辰安身子能否痊愈?”皇后急忙追問此事。
“會有好轉……但護國公的心疾為先天弱癥,目前難以痊愈,臣女會盡力保其康健。”容玖玥如實告知。
“那可會……”皇后欲言又止,“可會影響子嗣方面?”
容玖玥面色一僵:“……”
皇后,您當著未來弟媳的面……問自己弟弟能否生孩子,這似乎有點兒小尷尬啊!
“臣女只診治心疾……尚未注意護國公其他方面……”她低聲回答。
老狐貍雖然身子弱,但其他方面應是沒有任何問題。
這人還曾因自娛自樂而犯病呢!
聞言,皇后似乎也察覺不妥,畢竟眼前的姑娘,并非普通大夫,而是弟弟的心上人……
“九姑娘,本宮能否冒昧問一下,你為何會喜歡辰安?或者說,你為何不喜睿王呢?”
此時皇后按捺不住好奇心,終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小九正值意氣風發的好年紀,身份尊貴,嘴甜會哄人,身體康健,長相萬里挑一。
然而辰安……雖說貌若謫仙,貴為護國公,但身子孱弱,年歲稍大,且那副愁人的性子——
你問出十句話,他沉默半晌,至多回你幾個字……
“臣女不愿與人共侍一夫,宗玄聿與我觀念相同,才有后來的相處。”容玖玥直言不諱。
至于睿王,當著人家親娘的面,總不好多言其他……
且僅此一點,已將睿王排除在外。
聞聽此言,皇后臉上的笑意微斂,她端起茶盞,輕抿幾口茶水,殿內一時陷入沉寂。
容玖玥依舊垂眸端坐,并未覺得自己所言有失。
她與宗玄聿既已情定三生,有些話自然需要說清楚。
須臾,皇后緩緩開口:“所以辰安不欲納妾,揚言此生只娶一妻,乃是你的要求嗎?”
“……”容玖玥起身福禮,“臣女從未提過此事……是宗玄聿言明,臣女方知我們想法一致。”
不好意思,這個黑鍋她不背!
“宗玄聿?”皇后終于聽到這一聲直呼其名,“私下相處時,你便是這般稱呼辰安的嗎?”
“莫要誤會,本宮并無怪罪,當真只是好奇。”她隨即補充。
“是的……”容玖玥微微頷首。
皇后表情復雜,張了張嘴,但不知該說些什么。辰安那性子,能讓姑娘直呼其名,應是極其喜歡吧。
她猶豫著問道:“你覺得辰安的性情如何?是否過于沉默寡言?你且當閑話家常便是。”
容玖玥心中有些無奈,皇后娘娘還真是像婆母呢……
“宗玄聿性情溫柔,是我見過最溫柔的男人。他總是笑容滿面,說話輕聲細語,且能言善道,很會照顧人。”
聽聞容玖玥這番話,皇后震驚得雙目圓睜,滿臉難以置信之色。
這說的是……她的弟弟嗎?莫不是九姑娘弄錯了吧?
笑容滿面、能言善道……無論如何她也無法將此,與辰安聯想到一起。
即便是十歲前,辰安溫潤而澤,但亦是少年老成,話語不多……
良久,皇后回過神,略作猶豫,還是無奈提醒:“九姑娘,辰安乃護國公府唯一的男丁,勢必要肩負起傳承香火之重任……”
“你醫術精湛,不知可為自己調理好了身子?如今能否生兒育女?”她盡量放緩聲音。
對于容玖玥,她著實喜歡。即便二人無緣為婆媳,但若辰安堅持,弟媳亦并非不可。
最重要的是,這姑娘竟有一手高明的醫術,如此實乃幸事。
“回皇后娘娘,臣女的身體與宗玄聿一樣,亦是胎里弱癥……因而即便神醫在世,此生也難如常人般康健。”
容玖玥話音剛落,明顯見到皇后臉上閃過失望之色。
此乃情理之中,只是她不想說些謊話來哄騙皇后。
“那若本宮一心為辰安納妾呢?”皇后驀地開口。
“倘若宗玄聿同意納妾,臣女不會多言一句,自然與之再無干系。”容玖玥微笑著應道。
此言一出,鳳鸞宮內再次陷入了壓抑的沉默中。
皇后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她心中有些微怒,卻不知為何,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艷羨。
人生短短幾十載,能如此隨心所欲地生活,不知是何種感覺……
賞花宴即將開始,容玖玥帶著紅葉離開鳳鸞宮,前往御花園。
然而,當她行至一處假山后時,腳步驀地一頓,只因忽然傳來女子含羞帶怯的聲音——
“護國公,好久不見,近年來您的身體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