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雪袂的神念如同一株嫩芽,在中庭外側的艙壁上探露出纖細的絲縷,正承受著狂暴氣壓與強風的持續洗禮。作為一名出竅期大圓滿修士,她此刻能在舟外環境中伸展出約兩寸長度的神念,已然是當前境界下的極限狀態。這種在極端氣流中錘煉神念的方式看似簡單,實則蘊含著精妙的修煉邏輯——每當神念適應一層風壓強度,便能嘗試向外延伸少許,在不斷突破極限的過程中實現神念強度的實質性提升。而這一切得以實現的基礎,正是神廷方舟那遠超修仙界常識的恐怖飛行速度,為神念修煉創造了獨一無二的淬煉環境。
當澹臺雪袂專注于神念錘煉時,古長青正靜坐于她身側。他既是在為道侶護法,也在進行著自己的修煉功課。此刻,一件名為雷公槌的靈器古寶正懸浮在他眼前,古長青無形的神念如潮水般奔涌而出,將整件法寶完全籠罩。作為極樂宮十大鎮殿之寶之一,雷公槌的不凡之處很快顯現——古長青的神念探入內部后,赫然發現這件法寶竟蘊含著四層禁制靈光,其品級之高,絲毫不亞于他手中的青蜃壺與寶光塔。
追溯這件法寶的淵源,便要提及極樂宮雷光殿的傳承脈絡。此前的老殿主在渡劫成功、晉級至渡劫期后,便卸下了殿主之位,專心潛修。隨后,木梨落接任雷光殿主之職,雷公槌與配套的電光鑿這兩件鎮殿之寶,自然也由他掌管。值得注意的是,老殿主擔任雷光殿主長達九百余年,耗費了七百多年的心血才將雷公槌與電光鑿完全祭練。而木梨落在接手后的三百多年里,卻僅僅完成了第二層禁制靈光的煉化。也正因如此,古長青才能在與木梨落的交鋒中占據上風——倘若這兩件法寶已被完全祭練,木梨落能發揮出全部威力,古長青僅憑神念神通恐怕難以取勝,多半需要動用魂道神通,讓三魄中的任意一魄顯威才能應對。
在抹去木梨落在雷公槌內殘留的元神神識后,古長青的神念勢如破竹,迅速完成了前兩層禁制靈光的重新祭練,此刻正全力向第三層禁制發起沖擊。恰在此時,月舞風華率領一眾極樂宮修士步入中庭。隨著這位渡劫期修士的到來,一股磅礴的神念威壓悄然彌漫開來,并朝著古長青的方向緩緩逼去。這并非月舞風華的挑釁之舉,而是一種試探性的接觸,意在感知對方的實力層次。
古長青自然明白這其中的深意。既然極樂宮的頂階修士已然親自到場,他也不再刻意隱藏實力——畢竟雷公槌與電光鑿這兩件法寶,他是志在必得,絕不會輕易歸還。念及于此,一股強橫無匹的神念自他頭頂緩緩涌出,絲絲縷縷的神念能量在其頭頂匯聚,最終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狐形虛影。虛影的雙目森白猙獰,死死地盯著月舞風華一行,釋放出極具壓迫感的神念威壓。感受到這股不弱于自身的霸道氣息,月舞風華那緩緩逼近的神念試探,也在巨狐虛影出現的瞬間悄然退去,這場無聲的實力試探就此完成。
“極樂宮月舞風華,見過道友。”月舞風華邁著沉穩的步伐,在距離古長青三丈左右的位置停下,拱手行了一禮。她身后的極樂宮修士,以及聞訊跟隨而來的其他門派修士,都停留在中庭入口的臺階處,目光聚焦于場中。
古長青見狀,指尖快速掐動法訣,懸浮在面前的雷公槌瞬間縮小,化作一顆散發著瑩瑩流光的豆粒大小,隨后飛入他張開的口中,被納入丹田紫府之中溫養。由于尚未完成全部祭練,這件古寶暫時無法存入識海世界,只能先以丹田之力滋養。而與雷公槌配套的另一件法寶電光鑿,因同樣未完成祭練,此刻正被收在儲物袋中。目睹古長青已然開始祭練雷公槌,月舞風華那雙美麗而威嚴的杏眼驟然一冷,目光如利刃般緊鎖著他。
古長青長身而起,面色淡然地拱手回禮:“華清門古長青,見過道友。”
“古長青”這個名字自他口中說出的瞬間,中庭入口處的臺階旁立刻響起幾聲低低的驚呼聲。月舞風華的玉臉也微微一變——盡管在看到古長青頭頂凝聚的巨狐虛影時,她就已猜到眼前此人的身份,但親耳聽到對方自報名號,心中仍難免泛起波瀾。所謂“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古長青的威名早已響徹華南修仙界,在頂階修士的圈子里更是如日中天。雖然許多渡劫期修士并未親眼目睹過他的神通,但圈子內關于他以一人之力擊潰眾多渡劫中期、初期修士的傳聞從未停歇。也正因如此,在一眾渡劫期修士的認知中,古長青的實力已被默認與渡劫后期修士相當——畢竟唯有此等境界,方能解釋他那驚人的戰績。
月舞風華靜靜地凝視著古長青,良久才緩緩開口:“近些年來,早已聽聞華南古長青的大名,今日得見真容,果然是名不虛傳。”
古長青聞言,微微一笑:“月舞道友過獎了。極樂宮作為華南洲首屈一指的修仙大派,威名遠揚,古長青自踏上修仙之路起,便對貴宗如雷貫耳,心中向來充滿欽佩。” 場面話雖是必要的寒暄,但雙方都清楚,真正的交鋒尚未開始。
月舞風華正色道:“關于古長青道友與我極樂宮弟子之間發生的不快,我已從門下弟子處聽聞詳情。平心而論,此事確實是我極樂宮理虧在先,月舞風華在此向道友鄭重道歉!還望道友海涵。” 說罷,她朝著古長青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古長青知曉對方的禮節無法回避,只得神情淡然地受了這一禮。他心中清楚,月舞風華如此放低姿態,必然是為了雷公槌與電光鑿這兩件古寶靈器而來。若是其他普通法寶,古長青或許還會考慮歸還,但這兩件配套的靈器對他而言意義非凡——它們與古長青七魄中的氣魄修煉息息相關,氣魄所修的神通功法,正需要借助雷公槌與電光鑿的力量才能臻至大成圓滿之境。如此重要的法寶,他又豈會輕易舍棄?
正如古長青所料,月舞風華緊接著便開口道:“盡管此事我極樂宮有錯在先,我宗也愿向道友提供相應的補償,但還望道友看在我極樂宮多年的情面之上,將我宗的兩件鎮殿之寶——雷公槌與電光鑿歸還。若能如此,我極樂宮上下必將感激不盡。”
聽聞此言,古長青的語氣陡然轉冷,淡淡道:“此事追根溯源,本就是貴宗弟子欺人在先。不僅對我道侶糾纏不休,更對我出言不遜。起初我念及貴宗顏面,不過是將其擊飛,略施懲戒。卻未曾想,貴宗之人竟只聽信他的片面之詞,全然不顧事情真相,便對我痛下殺手。試想,若古長青修為淺薄,僅是一名普通的合體期修士,豈不是要在此枉死?如今我未下殺手,僅僅是取了對我出手之人的兩件法寶作為冒犯的補償,已然是看在極樂宮的面子上了。難道貴宗真的以為,我古長青不敢殺人嗎?” 說到最后,他的語氣中已然夾雜著一股森然冷冽的殺機,讓在場眾人不禁心頭一凜。
古長青所言確是事實——若換作其他合體期修士,面對木梨落的攻擊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月舞風華聞言,臉色也冷了下來:“如此說來,古長青道友是不打算歸還我極樂宮的這兩件鎮殿古寶了?”
古長青眼神銳利如刀,同樣冷冷回應:“若道友認為這兩件古寶比貴宗幾位門人的性命還要重要,那么古長青不介意取他們的性命,再來‘奉還’這兩件古寶!”
眼看雙方言語交鋒愈發激烈,場面已然陷入僵局,突然一陣大笑聲從中庭上方傳來。伴隨著笑聲,一股屬于渡劫期修士的神念緩緩涌現,魏無涯的神念虛影化作一張巨大的面孔,在中庭上方慢慢浮現。
只聽魏無涯大笑著說道:“久聞華南古長青神通蓋世,令無數渡劫期修士聞風喪膽,今日親眼所見,果然名不虛傳!竟連極樂宮的面子都敢不賣,哈哈!這等爽快氣度,夠膽量,夠氣魄,不愧是華南古長青!”
事實上,古長青早已察覺到魏無涯隱匿在中庭的神念,此刻見他主動現身,只是漠然地看向他。
“不知道友是何人?”古長青開口問道。
魏無涯笑道:“古長青道友不必緊張,我并非極樂宮之人。在下乃元魔教副教主魏無涯是也。早已聽聞道友大名,今日得見真身,果然是氣宇非凡,幸甚幸甚!”
古長青聞言,拱手道:“原來是元魔教的魏道友,久仰大名。”
魏無涯見狀,繼續說道:“依在下看來,古長青道友與月舞道友如今已然談不攏,但即便火氣再大,也需等到神廷方舟抵達目的地東勝洲之后再做計較,不是嗎?否則,這神廷方舟縱然堅固,恐怕也難以承受兩位頂階修士的全力出手。不如讓在下做個和事佬,還請兩位暫且息怒。待抵達東勝洲后,再坐下來好好磋商此事。我與頂階艙的諸位道友,正好可以做個見證。若是道理講不通,屆時再用拳頭說話也不遲。兩位以為如何?”
月舞風華冷冷地看向古長青,最后說道:“古長青道友,我極樂宮雖然在此次事件中有虧在先,該賠禮道歉之處自然不會含糊。但倘若有人想借此要挾我極樂宮,還望你心中好生掂量一二。我極樂宮屹立修仙界數萬年,絕非空有虛名。莫要因一時貪念,而毀掉自己一身驚世才華!話已至此,告辭!” 說罷,她轉身離開中庭,臨行前,眼中還帶著一絲惋惜,深深掃了古長青一眼。一場圍繞著鎮殿之寶的激烈交鋒,暫時以這種方式落下帷幕,卻在每個人心中都埋下了后續沖突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