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溪玥不再看他,緩緩起身,轉身便走,清冷的聲音在幽暗的地牢甬道中留下最后的指令:
“暗一,送他出去。”
“是,王妃。”暗一沉聲應道,目光落在鐵欄后那張因狂喜而扭曲的臉上,眼神復雜難辨。
踏出陰冷潮濕的地牢,藍溪玥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她定了定神,轉身朝主院走去。
剛踏入主院回廊,管家便腳步匆匆地迎了上來,躬身行禮,面色帶著一絲凝重:“王妃。”
藍溪玥停下腳步:“何事?”
“回王妃”管家語速略快,“錢府的一位婢女來了,神色甚是焦急,她說錢小姐自昨夜回府后,后半夜便發起高熱。”
藍溪玥臉色微變,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轉身,快步向府門走去。
初夏見狀,連忙提著裙擺小跑著跟上。
府門口,錢多多的貼身婢女小紅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原地不停地轉著圈,雙手絞著衣角,同時等候的,還有藍府的李嬤嬤。
小紅一見藍溪玥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連忙上前行了一禮,“奴婢參見攝政王……”
“上車!”藍溪玥不等她說完,徑直走下臺階,目標明確地走向錢府那輛候在門前的馬車。
李嬤嬤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擋在藍溪玥身前,急切又卑微地行了個禮:“攝、攝政王妃,那……那我家老爺……”她不敢把話說完,眼中充滿了希冀和哀求。
藍溪玥腳步未停,只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語氣毫無波瀾:“回去收拾東西,藍震榮,很快就會回去。”
李嬤嬤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頭,她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額頭撞擊著青石板發出悶響:“謝謝攝政王妃開恩!謝謝王妃!老奴替老爺叩謝王妃大恩大德!”
藍溪玥恍若未聞,目不斜視,徑直登上錢府的馬車。
初夏緊跟著上車,見小紅還愣在原地,焦急地催促道:“小紅,還愣著做什么!快上來啊!去看你家小姐要緊!”
“哦!是!是!”小紅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跑了過去,手腳并用地爬上了馬車。
錢府的小廝見狀,“駕!”一聲清喝,鞭梢在空中甩出一個響亮的炸音,馬車立刻如離弦之箭般,朝著錢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馬車在錢府門前停穩。
藍溪玥不等小廝放下腳凳,便已掀簾利落地跳下車,初夏和小紅緊隨其后。
藍溪玥對錢府的格局顯然并不陌生,無需引路,步履如風,徑直穿過庭院回廊,朝著錢多多的院落走去。
剛踏進錢多多居住的“玲瓏苑”,便見藍深夜正在院中焦灼地來回踱步,眉頭緊鎖,雙手背在身后。
聽到腳步聲,他猛地回頭,看到藍溪玥的瞬間,眼神一亮。
“玥玥!”藍深夜幾個大步跨到她面前,聲音因擔憂而帶著一絲沙啞,“你來了就好!錢伯伯今早派人來告訴我,多多她……她一直高熱不退,昏迷不醒!你快進去看看她!”
藍溪玥安撫地拍了拍兄長的手臂,點頭道:“哥,別急,多多應是昨夜受了風寒,寒氣入體引動的高熱。我這就進去看看。”
“好,好!快進去!”藍深夜連連點頭,側身讓開道路。
這時,旁邊一位身著錦袍,面容與錢多多有幾分相似的青年男子也上前一步,正是錢多多的兄長錢財豹。
他對著藍深夜拱了拱手,臉上帶著些無奈和歉然:“藍兄,你這也太興師動眾了,舍妹就是尋常受寒,大夫也看過了,說吃幾副藥發發汗就沒事了。你還讓小紅去驚動了攝政王妃大駕,實在慚愧。”
他又轉向藍溪玥,恭敬地行了一禮:“王妃,勞您親自跑一趟,在下惶恐。”
藍溪玥對錢財豹微微頷首,她雖與此人平日交集不多,但也知錢府對外的大半生意都由這位錢少爺打理,是個精明能干的人物。
“錢少爺不必客氣。”藍溪玥語氣平和,“我與多多情同姐妹,她生病,我理應前來探望,我先去看看多多。”她說完,不再寒暄,徑直走向錢多多的閨房。
錢財豹看著藍溪玥果斷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低聲道:“多多能得王妃如此厚愛,實乃她的福分,要不是有多多跟攝政王妃關系好,我們錢府......”
藍溪玥推開雕花精致的房門,她快步走入內室,目光精準地落在那張掛著素色紗帳的拔步床上。
藍溪玥步履輕捷地走到床邊,小紅機靈地將一張圓凳移至合適位置。
她撩開素色的紗帳,坐下。
床榻之上,錢多多裹在錦被中,平日活力四射的臉龐此刻燒得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呼吸略顯急促,額角鬢發被汗水濡濕,貼在皮膚上。
藍溪玥伸出微涼的手背,輕柔地貼了貼她的臉頰和額頭,觸手滾燙。
她秀眉微蹙,不再遲疑,素手探入寬大的云袖之中,取出了一個扁平的錦囊,打開后,一排長短不一、寒光閃閃的銀針整齊排列。
“那個,攝政王妃……”小紅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小聲道,“剛才,剛才給小姐看診的大夫說了,小姐就是風寒發熱,喝幾副藥,退了熱就沒事了……這……這還要扎針嗎?”她看著那些細長的銀針,只覺得頭皮發麻。
藍溪玥指尖已拈起一根細長的銀針,聞言動作未停,只淡淡瞥了小紅一眼,語氣平靜:“本王妃給多多施針,是以銀針之力疏通經絡,引氣驅寒,能讓她體內淤積的寒氣更快散出,如此,自然不必再喝那些見效慢又苦澀難咽的藥湯了。”
初夏輕輕扯了扯小紅的袖子,壓低聲音帶著點小得意:“你就放心吧!我們王妃的醫術,連宮里的太醫都佩服呢!你還敢懷疑不成?”
小紅臉一紅,連忙擺手解釋:“奴婢萬萬不敢質疑王妃的醫術!只是……只是我家小姐從小最怕疼了,奴婢是擔心,這銀針扎下去,萬一中途把小姐疼醒了,她那個性子,怕是會驚得大吼大叫,反倒驚擾了王妃施針……”她想起自家小姐平時被繡花針扎一下都要跳腳的模樣,實在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