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快起來,喳喳喳。”
張卻在虛無中揮了一下手,氣息微弱:
“別吵,死都死了還不讓人安生!你有這精神,幫我去看看鬼帝姐姐來接我了沒有?”
“做夢呢,想這么美!你要真死了,也是牛頭馬面接的你,不是炎契。”
“你個傻鳥知道什么呀,哥跟鬼帝那關系……”
張卻突然腦神經抽搐,他好像聽到了一個親切又刺耳的聲音。
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赫然看見了蒔柳清艷冷漠的臉。
眼睛藍幽幽的,好像帶美瞳;
秀鼻翹翹的,比玻尿酸捏的還精致;
嘴巴微抿著,似乎下一秒就要訓他;
額尖還是那抹帶著叛逆氣質的銀藍“挑染”。
“蒔柳——”
張卻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地,是坐是躺,迎著蒔柳美麗的容顏張開雙臂就要抱去。
激動不已,淚眼婆娑。
想所未想,不曾預料,還沒抱到蒔柳當即他就被突如其來的一潑水澆了個通身透涼。
模糊中,他看見蒔柳被一個高俊的男人攬肩拉開,側身將她擋住。
什么情況?!
徹底清醒后張卻看見自己躺在一處草地上,不遠的地方有幾欄籬笆,幾堵斑駁白墻。
他一身上下狼狽。
隱嗅見幾絲腐臭氣味。
品著那臭味,他驚恐覺得自己還在野林中。
這腥臭是他勇猛刺殺的那條蛇妖?!
應該是的,他剛才多威武強悍啊,就算對手是兩三層樓高的妖怪,在他強大的潛能面前,也只能死路一條。
果然是蒔柳上神看中的男人呢!
張卻心底里浮上一股自豪,鼻邊再臭的味道瞬間也變得清爽香甜起來。
精神百倍。
腳脖子到后脖頸,一身骨頭從未有過的筆挺剛硬。
呼嚕一把擦去臉上水漬,他對被一個男人護在懷里的蒔柳說:
“你們不用戰戰兢兢縮手縮腳的,妖怪已經被我一劍捅死了。”
“接下來,我要把它皮扒了做成真皮……”
張卻志驕氣盈地轉身,準備欣賞他的戰果。
回首一巡,身邊哪有什么妖怪,妖毛都不見一根。
“妖怪呢?!”張卻疑問。
“妖怪?什么妖怪?”季逾搭話。
修長手臂從蒔柳薄瘦肩膀移開,不帶一絲多余表情上前。
蒔柳看著被男人摟過的左肩,他獨有的香氣和溫度猶在。
心莫名促了幾拍。
好奇怪的感覺。
她皺眉,心里怨懟一句:
“神經。莫不是借機揩本神一把油!噫?!?/p>
看著神情如常一副驕傲冷淡離去的模樣,又想:
“哪個不正經的狂徒會故意占了女子便宜后,不投來個邪魅油膩的表情,討個巧,留個自以為很帥很魅力獨特的形象?”
“這幾天,他雖然偶爾會心里冒出些無恥想法,行動上倒不會逾越半分,還是挺守禮的?!?/p>
“終究是凡人嘛,總不能要求他一個成年男子連想都不能想一下容顏絕代的美人吧。”
“肖想神靈縱然該死,難道還能殺了他?”
“況且,他也只想她給他遞個水,剝個水果,理個絲線,幫他理理床鋪收收衣服,看她窈窕身姿,女性溫柔一面什么的,沒想那種齷齪的,還算能接受?!?/p>
“不是端莊君子,也不至是下流鼠輩?!?/p>
思想間,她跟上季逾腳步,到了張卻面前。
季逾指著張卻腳邊不遠的漚肥糞池:“你說的妖怪是這個嗎?”
張卻看著那腐爛味熏鼻的糞池,池沿一灘子糞水,腦子出現了片刻的宕機。
垂眼看見自己衣褲鞋子上沒被剛才那一潑水沖刷去的污穢,再看見腳邊幾只蠕蠕而動的拖著長長尾巴的肥蛆,漸漸明白了什么。
“啊——”
張卻嚎叫著跑了。
鬿雀扇著翅膀跟在身后。
邊跑他邊踢掉鞋,脫去衣服褲子。
連內褲也不準備留。
鬿雀喳喳叫著“人,羞羞羞,丑丑丑”,還是跟著。
蒔柳顯然沒想到他會做出如此奔放的舉動,盯著他跑開的身影若有所思。
就在張卻就要扒掉腰下最后一點遮擋瞬間,季逾修挺的身形突然阻隔了她視線。
對一旁拿著空桶的青枝說:“去看看?!?/p>
“好的,老板。”
張卻先在季逾家院里沖了一遍水,問了青枝浴室所在又去精洗。
鬿雀仿似不知男女有別是何物,一路的跟。
張卻沖清水時她在旁邊借一點水洗羽毛,
張卻跑浴室打泡泡搓澡,她就去薅點香香的泡沫往自己彩羽上堆,
然后張卻用淋浴沖最后一道水時,她飛他頭頂淋干凈水。
張卻反應過來某種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落在了青枝送來的浴巾,和給他穿的季逾的衣服上梳理羽毛了。
不時抖一抖水,把自己身上羽毛抖松散開,顯得毛乎乎的,真是個圓球形狀了。
晚些時候,洗干凈填飽肚子的張卻從季逾口中得知了自己經歷的真相:
原來,他進入的那個迷陣是季逾所珍藏繡品之一。
就陳放在他家老屋一間屋子里。
還帶他去看了。
面幅寬大的繡畫上,栩栩如生繡著他在陣里見到過的森林湖泊,野獸妖怪等動植物。
張卻不是很懂繡畫和陣和他經歷的事之間的關系,問季逾:
“如果我被你困在的只是一幅畫里,那也就是說我看到的,經歷的都是假的是嗎?”
季逾神情淡然地說:“不是。所見所聞所經歷都是真的。連時間都是。你在里面已有整整五天半。”
張卻在巨大的繡畫里找到出事的那片高崖,找到高崖飛瀑山洞間繡著的一頭怪蛇,問:
“我能破陣出來,是不是因為我殺了這妖怪?這妖怪就是所謂的陣眼對嗎?”
他自信自己就是勇猛強悍潛能無限的英雄。
季逾淡淡說:“人困危局,死即是生。秦逢之口確是一個陣眼,此前你遇到的幾個妖物也是?!?/p>
“不過你能出陣,不是因為你殺死了誰,而是因為你調動了自己的勇氣,克服了死亡?!?/p>
張卻:“原來你設的陣還是人生哲理大題??!這真是……人生處處是考場!”
“那我要是沒激發不怕死的勇氣會怎么樣?”
季逾:“呃,這種問題需要回答嗎?要么死,要么等死咯。”
張卻一噎。
心說這個男人有點毒。
不,有劇毒。
“我還有一個問題?!?/p>
“你問?!?/p>
張卻嘴唇抽搐,一臉陰黑:“我為什么會從糞坑里出來?這是什么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