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運行到了負二層時停下。
那個中年醫(yī)生帶著幾個拿著電棍的保安從打開的電梯跑出,卻沒有看到就站在電梯旁邊的李偵。
看著那些人大呼小叫地跑向了停尸間,李偵帶著赤眼蝙蝠走入了電梯。
李偵乘坐電梯到了一樓。
從電梯中走出,外面的噪音夾雜著悶熱撲面而來,讓李偵產(chǎn)生了一種從地府回到了人間的恍惚感。
看來,成仙之事沒有捷徑可走……
李偵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他還是穿著來到這個世界時所穿的衣服,右手的手套已經(jīng)被摘下,布滿蛇鱗狀的增生右手就那么垂在了身側(cè)。
謝亞理在他身上所畫的那些符咒已經(jīng)干涸,留在他左手上的傷勢卻像是風干了一般變得干巴巴的。
在他的身體上,自己留下的用于束縛元神的那些符咒還維持著原樣。
按理說,他的元神脫離了軀體之后,想要感應(yīng)到自己的軀體都有些困難,但是他的元神卻直接在軀體中蘇醒。
這肯定是謝亞理做的。
謝亞理成仙了嗎?
李偵想起了自己在蘇醒前聽到的話。
“理應(yīng)幫你一次”的這個“理應(yīng)”是指他對謝亞理的成仙儀式有幫助,所以謝亞理才讓他看到了那些東西,并讓他回到了軀體之中?
回想起在道觀內(nèi)聽到的謝亞理的話,李偵直覺到這可能與謝亞理所說的他身上的功德很多有關(guān)。
這個不大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到的那個九死復(fù)生之法。
之前看到的東西就像是刻印在李偵的意識中一般,在他想起時,便一個字一個字地在他的腦子中再現(xiàn)。
所謂的九死復(fù)生之法就是以特殊的儀式把自己葬下九次,于棺槨中腐爛九次,再九次生出血肉,最終生成一具嶄新的軀體。
而李偵只要完成第一次重生之后,他的身軀就能恢復(fù)完好,并在體內(nèi)生出一絲陽氣,以維持他的元神不失。
在這一過程中,他身中的“尸降”以及右臂上的蛇化的特征都會得到改善。
當然,這只是第一次重生后的改變。
等他進行多次重生之后,身體會生出所謂的純陽之氣。
這是仙道的根基。
原本按照“正五行邪祟升華法”修煉到最后的終極一躍,他所能成就的也是鬼仙,想要由陰返陽,由鬼仙修成純陽之仙,難度肯定很大。
但是現(xiàn)在只要李偵按照這種九死復(fù)生之法修煉下去,到了在體內(nèi)誕生純陽之氣時,就相當于在他的體內(nèi)留下了一顆由陰返陽的種子,為以后的路鋪好的路基。
這種向死而生,由陰生陽的方法極為奇異。
去過那么多的任務(wù)世界,李偵尚且是第一次見到那么有趣的法門。
以李偵現(xiàn)在的見識無法衡量出這種法門的珍貴,但從某些特點就可看出這法門非同一般。
在他接觸過的巫術(shù)與降頭術(shù)中,沒有任何法門有那么高深的立意。
巫術(shù)與降頭術(shù)都是一種速成的法門,靠的是以殘忍和血腥取悅背后的邪魔,間接地從邪魔身上借取力量。
李偵在修行“正五行邪祟升華法”后,修煉的巫術(shù)和降頭術(shù)就與那些純粹修行巫術(shù)和降頭術(shù)之人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正五行邪祟升華法”也沒有涉及純陽的法門。
直到李偵獲得了這種九死復(fù)生之法,才接觸到了這點。
而這種法門也是能夠一勞永逸地解決李偵身上陽氣散失問題的法門。
所謂不破不立,他身上的陽氣已經(jīng)完全散失,算是徹底地“破”了,之后要做的事情就是借助這一法門重“立”肉身。
靈符指向的地方果然是這里……
李偵在心中把那金佛的重要性再向上提了提。
由那金佛融化后的液體所畫的靈符居然可以對他的手臂上的符文產(chǎn)生某種影響。
不過李偵也知道,那靈符應(yīng)該是以取巧的方式,通過影響他自身的命數(shù)而間接地影響到了符文,不是直接作用到了符文,令符文帶他來到了《雙瞳》世界。
靈符雖然奇異,但是也沒有達到可以直接作用于符文的地步。
沒有再想這個,李偵又把思緒轉(zhuǎn)回了九死復(fù)生之法。
這法門奇異是奇異,想要修行這一法門其實也沒有那么容易。
簡單地了解了一下,李偵就看出這法門與“正五行邪祟升華法”可能存在沖突。
當然,在沒有觸及到純陽之氣時,這法門修行起來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這法門與謝亞理的成仙儀式一樣,最終的目的沒問題,但過程都透著一股難言的邪異。
至少可以先把身體恢復(fù)正?!?/p>
得找個機會自己葬下試一試……
走到了醫(yī)院一樓大廳中的李偵向四處看去。
經(jīng)過的醫(yī)生與病人看見他肩上蹲著的巨大的蝙蝠,均小心地避開了李偵。
“這位先生,這種……異寵是不能帶進醫(yī)院的,可能會傷人?!币粋€護士從后面追上了李偵。
李偵沒有轉(zhuǎn)頭。
蹲在他肩頭的赤眼蝙蝠扭頭看了一眼那個護士。
想要拉住李偵的護士頓時呆在了原地。
不知道現(xiàn)在距離謝亞理羽化過去了多久……
李偵看見一個警員從醫(yī)院之外走來。
他徑直向警員走去。
那警員看見李偵,心頭猛地一跳,張開嘴便想說些什么,但看著赤眼蝙蝠那雙赤色的雙眼之后,神情便變得迷糊起來。
李偵在警員身前停下。
“現(xiàn)在距離中央世界大樓的殺人案過去了多久?”
“三天。”
“黃火土在哪里?”
“在病房?!?/p>
“帶我去見他?!?/p>
神情有些呆滯的警員在前面帶路,把李偵帶向了病房區(qū)。
這人應(yīng)該就是來守著黃火土的。
中央世界大樓內(nèi)死了那么多人,現(xiàn)場只剩下一個活口,承受了巨大壓力的警方想要破案的話只能期待黃火土醒來,絕不會讓黃火土發(fā)生任何意外。
跟在警員身后的李偵感應(yīng)了一下,發(fā)覺鬼胎和吸血僵尸的狀態(tài)都沒問題,便放下了心。
才過去了三天時間而已,確實不應(yīng)該產(chǎn)生什么問題。
兩人坐著電梯來到了五樓后,那警員帶著李偵走向了一間有一名警員在看守的病房。
那警員還沒說話,神情便變得迷糊起來。
帶著赤眼蝙蝠的李偵越過那個看守的警員,推開門,走進了病房。
病房內(nèi)只有一張病床。
身穿病服,陷入昏迷狀態(tài)的黃火土躺在了病床上。
他的臉上帶著氧氣面罩,身上貼著電極片,右手上插著輸液的針頭,雙眼緊閉,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在做什么美夢。
在病床的旁邊坐著一個扎著雙馬尾的七八歲的小女孩,正在寫作業(yè)。
整個病房內(nèi)十分的安靜,除了醫(yī)療機器發(fā)出的“嘀嘀”聲之外,就只剩下了小女孩手下的筆與紙發(fā)出的摩擦聲。
直到李偵走到了病床旁,陰影籠罩在了作業(yè)本上時,那個小女孩才發(fā)現(xiàn)有人走進了病房。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李偵,臉上沒有太大的情緒的反應(yīng)。
李偵的目光從黃火土的身上移向了小女孩。
“你是黃火土的女兒?”
小女孩沉默著點了點頭。
李偵俯身,把自己的右手按在了黃火土的腦袋上。
黃火土魂魄只是被他以元神壓制在了腦中,只要他放松壓制,黃火土自然就能醒來。
“你是什么人?”
身后忽然響起一個女聲。
李偵一轉(zhuǎn)身,便看到一個身形瘦削,面容憔悴的女人站在了病房內(nèi)。
那被李偵拉上的病房的房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她拉開了一條縫隙。
李偵收回自己的手掌:“你是黃火土的妻子清芳?我是黃火土的朋友?!?/p>
“火土的朋友?”清芳戒備地繞過了李偵,走到病床前,把自己的女兒摟在了懷里,“我沒有見過你。”
一個陌生人突然出現(xiàn)在病房中,還帶著一只可怕的蝙蝠,自然會引起她的戒備。
李偵習(xí)慣性地想要笑一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面僵硬得很,連笑都笑不出來。
場面變得有些壓抑。
清芳說道:“火土昏迷了三天,一直沒有醒來,你要是想對他說什么,可以留下你的電話,等火土醒了……”
一聲輕咳打斷了她的話。
她扭頭看向病床上的黃火土,驚喜地看先黃火土的眼皮在不斷顫動,好像即將要睜開。
“火土!快醒醒!妹妹在等你,就在旁邊……你睜開眼睛看看!”
清芳一手抓住了黃火土的手臂,一手摸在了黃火土的臉上。
黃火土幽幽地睜開了眼睛。
與李偵一樣,他的雙眼里也全是迷茫,但依然下意識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妻子清芳。
清芳喜極而泣道:“我和妹妹等了你三天!”
從在醫(yī)院中看到昏迷的黃火土至今,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
這三天中,黃火土始終沒有蘇醒的跡象。
醫(yī)院也沒有檢查出黃火土身上到底出了什么問題,只是告訴她說,病人可能隨時都能醒來,也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
在病房照顧黃火土的這幾天,她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在這種生與死造成的焦慮下,以前的那些隔閡自然也就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這時見到黃火土醒來怎么會不高興?
黃火土張了張嘴,從喉嚨內(nèi)發(fā)出了幾聲“嗬嗬”聲。
清芳連忙取下黃火土臉上的氧氣面罩,給黃火土喂了幾口水。
喝過水后,黃火土的神情變得清醒了許多,但還是無法說話。
清芳擦干凈眼淚,就要向外跑:“我去叫醫(yī)生來看看……”
黃火土拉住了她的手。
清芳奇怪地看向黃火土,隨著黃火土睜大的眼睛看向了李偵。
她這才想起,病房內(nèi)還有一個人。
黃火土掙扎著從床上坐起,把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都拉到身側(cè),張開嘴想要對李偵說些什么,但發(fā)出的卻是一些毫無意義的聲音。
“你說不了話?”李偵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黃火土點頭。
沉默半晌,李偵問道:“在謝亞理死時,你看到了什么嗎?”
黃火土點頭又搖頭。
心中一動,李偵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黃火土搖頭,眼神有些茫然。
他像是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但是又無法想起自己看到了什么。
這種說法十分矛盾,但是李偵卻不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嘆了口氣,最后問道:“她成仙了嗎?”
黃火土茫然地搖頭。
李偵轉(zhuǎn)身走出了病房。
拉上病房門時,他對黃火土說道:“你說不出話可能是因為她不想你說出你見到的東西,等過上一段時間,你應(yīng)該能恢復(fù)說話的能力,你的女兒也一樣?!?/p>
“黃火土,不要再糾結(jié)過去的事情,好好過日子。”
拉上病房的門,李偵讓那兩個警員帶路,走向了電梯。
等清芳扶著黃火土來到病房的門口時只見到了李偵的背影。
醫(yī)院大廳內(nèi)有些混亂。
幾個警員和安保人員從醫(yī)院外沖進了醫(yī)院,引起了眾多病人的注視。
李偵知道,這些人應(yīng)該是為了那具重要“尸體”的丟失而來的。
這對他影響不大。
他已經(jīng)讓赤眼蝙蝠下了樓。
暫時沒有人注意到跟在兩個警員身后的他。
這時正是中午時間,天上雖然沒有太陽,但是李偵走到醫(yī)院時還是感覺非常難受。
沒有浪費時間,李偵坐著警車先去接了吸血僵尸、女妖與鬼胎等。
這兩者都被他安置在了一間破舊無人的廢棄工廠內(nèi)。
三天的時間不長,還沒有把鬼胎和吸血僵尸餓到違背李偵的命令,出去尋覓血食的地步。
但是鬼胎的性格跳脫,還是鬧出了不小的事端,把這里變成了一棟死氣沉沉的鬼樓。
李偵到來的時候便見到地上有紙錢燃燒后留下的灰燼。
見到李偵,鬼胎便伸出觸須纏在了李偵的腿上,對李偵發(fā)出一陣興奮的怪叫。
從鬼胎的肢體表現(xiàn)來看,李偵也知道鬼胎肯定是餓了。
他不準備在這里為它尋找血食。
只要回到原世界,就能用剩下的鬼差碎肉喂它。
黃火土已經(jīng)蘇醒,回歸的時間應(yīng)該快到了……
警車來到了中央世界大樓。
李偵帶著吸血僵尸等下了車。
大樓門口的位置拉上了警戒線,兩個警員在警戒線內(nèi)看守。
看到李偵靠近警戒線,那兩人正要阻擋,便在赤眼蝙蝠的迷惑下,進入了失神狀態(tài)。
跨過警戒線,李偵走入了大樓。
熟門熟路地走進了道觀中,李偵便嗅到了一股發(fā)臭的腥味。
地上的尸體雖然已經(jīng)被處理掉,但是道觀內(nèi)地上的鮮血卻沒有被清理干凈。
大大小小的蒼蠅在地上飛來飛去,發(fā)出一陣陣的嗡嗡聲。
李偵閉上雙眼,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異樣。
“你真的成仙了嗎?”
向四處看了一眼,李偵帶著吸血僵尸等退出了道觀。
仙還真是神秘……
回到大樓門口,李偵忽然看向自己的手臂上的符文。
他本以為符文向他傳遞的應(yīng)該是回去的消息,沒想到卻是向他傳遞還有半天時間便會去新的任務(wù)世界的信息。
這讓李偵有點詫異。
看來得把第一次腐化重生放到下一次的任務(wù)世界……
考慮到安全問題,以及需要收集一些東西,他本想把儀式放到原世界去,現(xiàn)在看來,放到下一個世界更為合適。
他身上的問題不能再拖下去。
李偵再次回到醫(yī)院,直接帶著吸血僵尸等回到了醫(yī)院。
解封了小鬼和麻將鬼后,他輕易地來到了停尸間,見到了腦袋已經(jīng)被縫回了脖子上的謝亞理的尸體。
在她的尸體上,李偵也沒有看到任何異樣。
“你已經(jīng)成仙了,尸體留著也是浪費,不如給我用來喂我的鬼胎……”
讓鬼胎吃個飽后,李偵沒有浪費時間,直接帶著吸血僵尸等從原地消失不見。
……
周圍一切再度變得清晰起來。
李偵向四處看去。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野外的一條小路上,身旁都是齊腰高的野草與各種大樹。
更遠處是看不見盡頭的漆黑山脈,以及暗色的夜空。
這時正值晚上,野草上飄蕩著一些霧氣,顯得十分陰森,但李偵卻感覺很舒服。
李偵尚且是第一次在任務(wù)世界中出現(xiàn)在野外,感覺有些奇特。
野外倒是適合他發(fā)揮自己的手段的地方。
不知道有沒有進行儀式的環(huán)境……
感應(yīng)了一下,李偵帶著赤眼蝙蝠和女妖沿著小路向前走去。
走到一個稀疏的小樹林中,他聽到了前方傳來的動靜。
李偵停在了原地。
一個男人舉著火把,拖著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狼狽地向李偵這邊跑來。
走得近了,李偵才看清那個男人的相貌。
其人穿著大衣,留著**十年代港式流行的那種四六分發(fā)型,沾著鮮血的臉和錢小豪有七八分相似,卻帶著眼鏡,看起來精干又文雅。
符文顯示,這就是召喚李偵來到這個世界之人。
看見這兩人的剎那,李偵對自己所處的世界是哪里就已經(jīng)有了猜測。
當他看清那個男人的相貌時,那男人也看見了站在前面的李偵、吸血僵尸與女妖,頓時被嚇得停在了原地。
從兩人的身后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更多的火把出現(xiàn)在小樹林中,似乎有很多人追在這兩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