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fēng)坐在馬上,雙眸微闔。
拇指在四指之間依次點算,片刻之后,緩緩睜開眼,揉了揉眼睛,再打個哈欠。
“如何?”
沈翊隨口問道。
“嗯……”
“大吉啦。”
清風(fēng)似是習(xí)慣,一點都不驚訝。
“吆,又是大吉。”
沈翊也見怪不怪了。
清風(fēng)揚手一指綿延而去,宛如長龍的隊伍,嘿然一笑道:
“有東廠的高手給咱們保駕護(hù)航,自然是暢通無阻,大吉大利。”
隊伍中的向夜雨聞此言。
不過一聲輕笑。
倒是一頭白發(fā)冷酷的李嘯天,卻是怒目瞪了清風(fēng)一眼,顯然認(rèn)為清風(fēng)有諷刺東廠之嫌。
沈翊當(dāng)即笑著搖了搖頭。
篤定地說道:
“不不不,這樣也最多算個平順。”
“你算出來的大吉……”
“絕對另有所指。”
謝小樓一襲紅衣獵獵隨風(fēng),銀槍掛在馬鞍一側(cè),突出一個英姿颯爽,不讓須眉。
她聽著沈翊和清風(fēng)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和打啞迷似的,不由抿嘴一笑。
他們這一路在掌柜和樓蘭向?qū)У膸ьI(lǐng)下,沿著河西古道進(jìn)入浩瀚沙漠。
又幾經(jīng)輾轉(zhuǎn)。
找到了被黑沙暴刮出來的已經(jīng)干涸的古河道,再沿著古道溯源而行。
一路上行了兩天時間。
正如沈翊所說,十分平順。
只是今日又見吉卦,沈翊心中反倒做好了要出事兒的準(zhǔn)備。
果不其然。
一眾人沿著沙漠河道行了不到半個時辰,忽聞前方傳來一陣隆隆的轟響。
循聲望去。
前方沙丘之上,有人影綽綽,定睛再瞧,那一個個皆是身披紅黃僧衣的和尚。
在西陵,稱之為喇嘛。
而這群喇嘛的對面。
卻是一只巨大到夸張的蝎子。
棕黃色的外殼,宛如甲胄層層披掛在身上,兩個巨大的鉗子耀武揚威。
尾巴更是掛著一根極其鋒利的倒刺,冷不丁一尾巴抽來,便能在人身上開個大洞。
“沙漠巨蝎!”
引路的人驚恐大叫。
這是類似玄蛇一般,藏匿于沙海之中的異獸,不僅體型巨大,其一身鱗甲硬殼,防御更是難以想象。
便看與之對戰(zhàn)的兩個身形魁梧的喇嘛。
一個使拳,一個用杵。
出招均帶起呼呼風(fēng)聲。
有勢不可擋之威。
但那拳頭和鐵杵砸在巨蝎身上,卻是發(fā)出砰然般的巨響,愣是沒有留下絲毫印子。
“這兩個都是橫練的路子。”
“看樣子至少有外罡以上。”
清風(fēng)出聲道。
沈翊卻是眉頭微微一挑,對方氣血凝轉(zhuǎn)的方式他再熟悉不過,正是金剛鍛體秘乘。
只不過比起他那只有后天法門的半吊子來說,要更為全面和精深,但見對方拳腳之間,氣血凝動有若實質(zhì),那磅礴的力道更是由內(nèi)而外,力貫而出。
“那巨蝎只是在硬抗。”
“不是這兩個喇嘛的對手。”
“而且,它想走也走不脫。”
事實上,正如沈翊所說,這巨蝎幾次三番,想要逃遁而走,然而都被那拿杵的喇嘛,一杵砰得砸飛回去,只能被迫挨打。
幾個喇嘛看到東廠這浩浩蕩蕩的隊伍,當(dāng)即有人走出來交涉。
其人自言。
他們竟也是前往樓蘭古國。
不過他們不是為了樓蘭的寶藏,他們另有其他原因,只是這原因,喇嘛們卻是沒說。
喇嘛們手中。
也有一枚黃銅圓扣。
沈翊見此狀,更是眉頭輕揚。
根據(jù)謝小樓所言。
北莽手中也有一枚黃銅圓扣,如此算下來,便已經(jīng)有四枚現(xiàn)世。
嗯,還會有嗎?
不好說。
他們更不知道當(dāng)年樓蘭覆滅之后,究竟有多少鑰匙散落在外。
若是鑰匙不齊。
這樓蘭地宮還能打開嗎?
別人沈翊不知道,但是東廠那一匹匹馬背上背著的,可都是炸山裂石的火藥。
向夜雨本就做了兩手準(zhǔn)備。
而且,按照東廠的性子,這群喇嘛手里的黃銅圓扣本也應(yīng)該直接搶過來。
但這群喇嘛也非等閑。
不僅每個實力都在外罡以上,其中更有一個身形佝僂,慈眉善目的,疑似是宗師。
這就不得不讓向夜雨多加考慮。
西陵百族。
七十二國。
皆是奉西陵佛宗為尊。
若是東廠跟西陵佛宗因此生出嫌隙。
他又未能斬草除根的話,西陵和大夏的關(guān)系恐怕會因此交惡。
如今大夏風(fēng)雨飄搖。
卻是經(jīng)不起再豎外敵。
于是,向夜雨面對喇嘛們提出同行的提議,沒有多想,便點頭應(yīng)了下來。
他朝著身旁的李嘯天微微頷首。
李嘯天便伸手提起掛在馬鞍上的長弓,三箭齊引,弓張如滿月,罡氣于箭尖凝聚。
下一刻。
嗖的一聲,長箭劃破長空,呼嘯疾掠而去,三道箭矢前后相銜,仿佛一道熾白的流星。
只聽砰的宛如悶雷炸響。
連響三聲。
第一箭直接將巨蝎的甲胄炸出道道宛如蛛網(wǎng)般的裂紋,第二箭原分不動,落在同樣的落點,砰然徹底將巨蝎的外殼粉碎洞穿。
第三箭,則是致命一箭。
徑直從粉碎的傷口貫穿而過。
凝聚在箭尖的宗師真罡,于巨蝎體內(nèi)轟然爆裂炸開。
那數(shù)丈之高,昂揚而起宛如小山的巨蝎便就此轟然倒地,徹底死了。
那兩名喇嘛駭然回望。
這是什么弓箭,破甲竟如穿紙一般。
李嘯天只是冷哼一聲,將弓箭重新搭在馬鞍上,白發(fā)飄飛,盡顯冷酷。
向夜雨對那幾個道旁的喇嘛淡淡道:
“出發(fā)。”
“莫要耽擱時辰。”
一眾喇嘛面面相覷,這才對這一行東廠隊伍刮目相看,神情神態(tài)愈發(fā)恭敬。
于是,浩浩蕩蕩的隊伍里。
又加入了一眾顯眼的喇嘛隨行。
行行復(fù)行行。
眾人又在沙漠中行了一日。
終于在這天中午,于沙海之上,眾人隱約見到了遠(yuǎn)處地平線上矗起的重重高影。
兩名出身樓蘭的向?qū)В琼暱涕g熱淚盈眶,經(jīng)過數(shù)日黑沙暴的吹蕩,昔日被掩埋于黃沙之下的樓蘭古城,終于再度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向夜雨揚聲道:
“出發(fā)!”
與此同時,沙漠另一側(cè)。
以碧眼赤發(fā),手持彎刀的青年為首,也遙遙看到了樓蘭的城影。
兩方人馬。
便在這浩瀚沙漠之上,相向而行。
一個從南面,一個從北面行入這滿是斷壁殘垣的古城遺跡,并且向著中央王宮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