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戚鈺聽過最好聽的笑話。
她的心中無端升起一股氣惱來,卻與剛剛的憤怒并不相同,那是夾雜著恨意在里的,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寒疾可能又犯了,才會骨頭都在生疼。
戚鈺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他怎么敢的?說這種話,他是怎么心安理得地說這些話的?
他問自己有心嗎?
一步錯,步步錯,戚鈺這小半生做過的錯事她都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若說嫁給齊文錦是整個錯誤的開始,那么曾對他生過真心這件事,更是她不愿意想起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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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戚鈺嫁進來的一個月里,她與齊文錦都是鮮少見面的。她稱病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除了陸白薇時不時地來她面前晃蕩一下,她就像是與這個齊府隔絕了一般。
直到第二次圓房。
齊文錦應該得了他父親的催促來的,看起來并不太情愿。
可不情愿的也不僅僅是他,新婚之夜讓戚鈺對這種事情生不出一絲期待,甚至是害怕的。
紅燭輕帳,她的手放在頸下第一個衣扣的位置,僵硬得半天也動不了分毫。
直到另一只手覆蓋了上來,齊文錦的動作,讓戚鈺像是受了驚一般,一瞬間從床上彈起來退出了老遠。
“齊公子。”她的稱呼還停留在婚前。
齊文錦的眉不自覺輕皺了一下。
“我看你這樣磨蹭,還以為你是在等我來。”
戚鈺這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男人衣帶已經(jīng)松開了,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她看不到自己的臉是不是已經(jīng)紅了,卻能感覺到那一瞬間氣血上涌的熱意。
“我自己來就好。”
戚鈺重新抬起了手,戚家雖是商家,對子女的教導卻是按照管家子女來的,雖然有諸多的不愉快,潛意識里,對于戚鈺來說,這人就已經(jīng)是自己的夫了。她并沒有打算反抗。
然而她強自壓下慌里慌張的情緒,在真的躺倒床上時,又再次變成了恐懼。
身上的人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緊繃的身體,動作有片刻的停頓,低沉的聲音才緩慢響起:“放輕松些。”
這日的齊文錦跟新婚之夜的并不一樣,戚鈺身上的每一處柔軟都被男人粗糲的手指撫摸過,混著溫熱的唇,在每一寸皮膚上捻轉。
身體好像慢慢變得奇怪起來,明明冬季還未過去,戚鈺卻只覺得又濕又熱,每一根汗毛都因為**的熏蒸而打開,變得黏黏糊糊。
終于,不知道齊文錦是碰到了哪里,戚鈺原本壓抑的聲音驀然泄出了兩分來,陌生的感覺讓她羞恥又害怕,一把抓住了齊文錦的手。
“齊……”她不知道要叫什么好,“齊公子,您還是像那晚一樣吧。”
齊文錦愣了愣后,眼里似有笑意一閃而過:“你喜歡那樣的?”
戚鈺當然不喜歡,只是此刻陌生的情潮與失控感同樣讓她害怕。
她咬著唇不說話,男人卻像是已經(jīng)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真正的歡愛并不是那樣的,”他的語氣已經(jīng)緩和了許多,“那日是我多飲了兩杯。”
彼時的戚鈺不諳世事得天真,太過于好哄了。夫君的身份、不需裝也自帶的溫情、卓越的長相,一切的一切,在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層紗。
這人明明連道歉的話都還沒說的,她卻只是在感受到這語氣里的淡淡歉意時,就鼻子莫名地一酸,委屈涌上了心頭。
齊文錦的手重新落在了先前戚鈺反應最激烈的位置,戚鈺原本抓住他的手徹底失去了力氣,徹底化作了一灘春水。
未出閣前,教事嬤嬤曾笑著打趣:“那齊公子是個溫柔疼人的,想來姑娘很快就能感受到這事的美妙。”
這會兒,戚鈺完全被主導著,嬤嬤教給她的,她倒是一點也沒用上。只是睜眼時,在看到上方男人因為隱忍而沁出的薄汗時,心驀然一動。
她抬手,輕輕地勾了勾齊文錦的手指。
再多的,她就做不出來了。
上方那雙桃花眼瞇了瞇,帳里的呼吸聲像是無端粗重了幾分。
這是戚鈺第一次經(jīng)歷魚水之歡。
只是當情潮褪去后,腦子也驟然清醒了許多。
陸白薇的存在、無愛的事實、齊家對她的排斥,所有現(xiàn)實的問題回歸到戚鈺的腦子里。她甚至唾棄那樣沉溺的自己。
所以晨起戚鈺伺候著齊文錦穿衣時并沒有流露什么情緒來。哪怕剛經(jīng)歷一場纏綿,兩人卻完全沒有事后的繾綣,氣氛冷得似陌生人。
伺候夫君的規(guī)矩,戚鈺婚前也學過,倒不至于能挑出過錯,只不過許是表情過于冷凝了,齊文錦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臉上。
當然,最后也是什么都沒說。
這夜過后,齊文錦又是好幾日未來,戚鈺的日子與之前沒有任何的變化,沒有變化,卻又像是有了變化。
或許只有日后再回頭看才能清楚,她的心在那時就已經(jīng)在動搖了。
她有心嗎,她寧愿自己沒有過。
齊文錦還沒有松開對戚鈺的桎梏,他整個身體都在上方,遮住了戚鈺能看到的所有的光。手還緊緊地拽著戚鈺的手腕。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呢?
他握自己的力道總是像在用盡全力,可明明一開始,并不是這樣的,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也不是這樣的。
現(xiàn)在,他那控訴的眼神,就像是受了傷害的人是他一樣,太過于可笑了。
女人的恨意在這一刻無法隱藏,對視過后,齊文錦先別開了視線,他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胸口從劇烈的起伏到慢慢的平靜,最后手也終于一點點松開了。
他起了身往外走,戚鈺也坐起來。
“我會把他們留在京城。”她對著男人的背影開口,說的自然是方尚兄妹二人。
齊文錦停下了腳步,他兩側的手被寬大的衣袖遮擋,看不出具體的動作,卻能讓人從緊繃的身體感受到應該是握著拳的。
男人也沒回答,就快步離開了,沒一會兒,戚鈺還聽到一聲咚的巨響,像是什么倒地的聲音。
戚鈺并不理會,她理了理方才被弄得稍稍凌亂的衣裙。
“秋容。”
秋容馬上應聲進來了:“夫人,”同時跟她回稟了一句,“方才大人像是生氣了,將路邊的燭臺也踹翻了。”
戚鈺當然不會在意他有沒有生氣:“你派人去方公子那邊盯著,他若是還在,便讓他安心住著,他若是不在了,就去家里找,家里沒有就去追,時間尚短,該走不遠的。”
人家救了自己,總不至于還要因此背井離鄉(xiāng)。
秋容不明所以但也應下去辦了。
戚鈺這才重新看向桌上,她將剛剛自己推亂的一堆東西重新整理到一起。
在看到管家單獨單列出來的一張單子時,戚鈺手中的動作停了停,那都是由齊文錦親自支出來的,無一例外地都是給自己的禮物。
從香爐擺設到金銀釵飾應有盡有,有些戚鈺有印象,有些已經(jīng)沒印象了。左右只要是齊文錦送的東西,都被她收起來了,并不怎么用。
她對著這張紙微微出神,老實說,方才在看到男人失魂落魄的背影時,戚鈺甚至在想,他這個樣子,倒像是愛上了自己。
若真是那樣,可真是太好了。
戚鈺并不稀罕他的愛,可這個武器卻能幫助她很多事情。那毫無疑問會成為一把利刃。
這樣的念頭也只持續(xù)了短短的一瞬間。
沒人比戚鈺更清楚了,那人是怎么的慣會裝深情。把那種東西當做武器才是傻透了,她若是讓齊文錦去死,齊文錦難道還會照做不成嗎?
***
方尚兄妹二人果然是要出城了,好在戚鈺派出去的人及時攔住,又給接了回來。
翌日一早,戚鈺就帶著下人過去了。
她一眼就見著了蹲在那里的方珍。她穿得倒是厚實了些,手夾在腿彎處,臉上沒了前些日子的朝氣,方尚在旁邊與她說著什么,她卻依舊是悶悶不樂的。
“方公子。”秋容出聲提醒,“夫人來看你們了。”
方尚一轉身,方珍也跟著站起來了。
“夫人。”
戚鈺淡笑點點頭:“公子救命之恩,原該早日來道謝的,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方尚自然是忙不迭地應了不會。
兩人客氣地應了幾句后,戚鈺才主動提議:“不知方不方便請方公子借一步說話。”
方尚沒有拒絕,兩人站在了檐下,中間隔著說話能聽到的距離。
戚鈺徑直地開口問了:“大人讓方公子離開京城,不知方公子是怎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