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fēng),像是帶著山間那無盡的愁緒與哀怨,裹挾著松濤那低沉而又雄渾的呼嘯,如洶涌澎湃的潮水般洶涌地掠過飛檐。風(fēng)過之處,檐角懸掛的銅鈴被撞得叮當(dāng)作響,發(fā)出細碎而又帶著幾分嗚咽的聲音,仿佛是一位歷經(jīng)滄桑的老者,在為白日里那喧囂熱鬧、充滿生機的場景而暗自嘆息,又似在悠悠訴說著這江湖中無數(shù)不為人知、扣人心弦的故事。每一聲鈴響,都像是故事中的一個章節(jié),在夜空中回蕩,勾起人們無盡的遐想。
云逸神色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追趕一般,伸手緊緊拽著宇文拓的袖口,在曲折幽深的回廊間疾步穿行。月光,宛如一位神秘而又富有詩意的畫師,透過雕花窗欞那精致的縫隙,輕柔而又細膩地灑落下來,宛如點點繁星,在青磚鋪就的地面上切割出一片片形狀規(guī)則的菱形光斑。那些光斑,時而明亮如同一盞盞為他們照亮前路的明燈,恰到好處地照亮兩人急促前行的腳步,讓他們在黑暗中不至于迷失方向;時而又仿佛是隱藏著神秘力量的陷阱,將他們瞬間吞沒在黑暗的陰影里,使他們的身影在光影交錯間若隱若現(xiàn),增添了幾分神秘與緊張的氛圍。宇文拓腰間的玄鐵刀鞘,隨著他急促的步伐,不經(jīng)意間磕碰到一旁的廊柱上,發(fā)出沉悶而又厚重的聲響,這聲響在寂靜的夜里傳得很遠很遠,仿佛能穿透這沉沉黑夜,驚得梁間棲息的夜梟撲棱棱地展翅飛起。夜梟翅膀拍打空氣的聲音,混合著遠處劉明杰那不甘的叫罵聲,交織在一起,仿佛一首詭異而又激昂的交響曲,在這寂靜的山莊里久久回蕩,仿佛一場令人心悸、揮之不去的噩夢,為這神秘的夜晚更添了幾分驚悚與神秘的色彩。
“任師伯怕是早就看透了這場面?!?云逸微微喘息著,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抬手抹了一把,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任師伯那總是戴著斗笠、獨來獨往的身影。江湖上早有傳聞,任師伯曾在這山莊短暫居住過半月。可誰知,師兄弟們那所謂 “切磋式寒暄” 的激烈爭吵,簡直如同一場永不停歇的風(fēng)暴,吵得他整夜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那一夜,任師伯聽著此起彼伏的爭吵聲,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滿心無奈。終于,次日清晨,他留下半闕詞,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從此再也不愿踏入這山莊半步。
宇文拓聽聞此言,不禁嗤笑一聲,伸手扯松了被云逸拽得皺巴巴的衣領(lǐng),撇嘴說道:“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寧可躲在那破廟里聽老鼠打架,也絕不愿意來這如同‘修羅場’一般的地方?!?他的話語里,帶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慶幸,然而,若仔細聆聽,便能察覺其中藏著幾分對這份奇特情誼的無奈與寵溺。那語氣,仿佛是在抱怨,可又像是帶著一絲別樣的溫情,如同冬日里的暖陽,看似微弱,卻能溫暖人心。
夜色,愈發(fā)濃稠起來,恰似一張浸滿墨汁的宣紙,正以一種緩慢卻又不容抗拒的姿態(tài),在天地間緩緩地、層層地暈染開來。墨色如潮水般蔓延,將整個世界漸漸吞噬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云逸轉(zhuǎn)頭望去,只見劉明杰仍站在回廊的盡頭,怒目圓睜,眼中仿佛燃燒著熊熊烈火,仿佛這場爭吵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的跡象??粗菆鼍埃埔葜桓杏X后頸一陣發(fā)涼,仿佛有一股寒意順著脊梁骨直往上竄。他在腦海中忍不住想象,若是宇文拓與素來脾氣火爆的劉師伯碰面,那場面,恐怕要比這更加驚心動魄,怕是要將這有著百年歷史的山莊的青瓦都給掀翻。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他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中的擔(dān)憂如同潮水般愈發(fā)濃烈。于是,他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兩人的腳步聲在空蕩的長廊里清晰地回響著,宛如那逃離戰(zhàn)場的急促鼓點,驚起了滿地被月光拉長、搖晃不定的樹影。那些樹影在月光下扭曲、舞動,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緊張的氛圍所籠罩,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抑。
暮色,宛如一層輕柔而又朦朧的薄紗,緩緩地、靜靜地將白日里的喧囂徹底裹進了深沉的夜色之中。喧囂如同被封印的精靈,漸漸隱匿在夜幕之下。云逸和宇文拓兩人,踩著滿地如碎銀般閃爍的月光,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終于回到了住處。那扇雕花木門,在兩人的輕推之下,“吱呀” 一聲,仿佛一位年邁的老者發(fā)出的嘆息,緩緩?fù)崎_半扇。剎那間,一股混合著桂皮與黃酒馥郁香氣的暖流,如同久別重逢的老友,熱情而又溫柔地撲面而來。這股香氣,帶著家的味道,讓兩人原本緊繃的神經(jīng),瞬間放松了些許。
從廚房的方向,隱隱飄來柴火燃燒時發(fā)出的噼啪聲響,那聲音,就像一場獨特而又溫馨的演奏,每一聲爆裂都像是一個跳躍的音符。伴隨著后廚婆子偶爾的笑罵聲,這一切竟奇妙地為這充滿江湖氣息的重地,染上了幾分濃濃的人間煙火氣。那笑罵聲,帶著生活的瑣碎與真實,讓這個江湖中的角落,多了幾分世俗的溫暖。宇文拓下意識地抽動鼻翼,貪婪地嗅著空氣中彌漫的誘人香氣,仿佛一只饑餓的野獸聞到了獵物的氣息。腹中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適時地發(fā)出一陣 “咕嚕咕?!?的轟鳴,那聲音在這靜謐的氛圍中顯得格外響亮,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它的存在。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引得云逸忍不住 “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那笑聲,打破了緊張與疲憊交織的氛圍,為這略顯沉悶的夜晚,增添了一抹輕松的色彩。
不多時,兩名身著靛藍短打的下人,邁著輕快而又穩(wěn)健的步伐,抬著描金食盒疾步而來。那食盒上的黃銅扣環(huán)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宛如一曲歡快的小調(diào),在空氣中輕盈地跳躍。當(dāng)食盒打開的剎那,一股濃郁醇厚的香氣瞬間四溢開來,仿佛是一場香氣的盛宴,要將整個屋子填滿。只見那琥珀色的煨湯,正騰騰地冒著裊裊白霧,仿佛是一位神秘而優(yōu)雅的舞者,在這一方天地間輕盈舞動,那白霧如同她的紗裙,如夢如幻。油亮的紅燒獅子頭,靜靜地臥在青瓷碗中,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散發(fā)著誘人的光芒。醬汁裹著琥珀色的冰糖,在燭光的映照下,泛著迷人的光澤,仿佛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shù)品,讓人垂涎欲滴。一旁的雕花瓷盤里,翡翠般的時蔬整齊碼放,每一片菜葉都像是經(jīng)過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鮮嫩欲滴,甚至還沾著仿若清晨剛剛采摘時留下的新鮮晨露,在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宛如一顆顆細碎的鉆石,為這桌美食增添了一份清新與生機。
云逸見此情景,濃眉瞬間微微蹙起,那兩道眉毛如同兩抹墨色的山巒,在他額頭凝聚起一抹疑惑。他的目光,銳利得如同穿透夜幕的探照燈,直直地掃向下人,帶著幾分不解,疑惑地問道:“為何備了兩份?” 他的話音仿佛還在空氣中盤旋回蕩,尚未落地,宇文拓早已如餓虎撲食一般,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只見他眼神緊緊鎖定在那盤紅燒獅子頭上,眼疾手快地夾起一塊顫巍巍的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放進嘴里。他一邊狼吞虎咽,腮幫子鼓得像塞滿食物的松鼠,一邊含糊不清地嘟囔著:“這還用問?怕是某人早算準我會餓成野狼......”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便被滾燙的湯汁燙得瞬間變了聲調(diào),嘴里 “嘶哈嘶哈” 地倒抽冷氣,五官因疼痛而扭曲在一起,那滑稽的模樣,活脫脫像個小丑。這一幕,惹得云逸再也忍不住,“哈哈” 放聲大笑起來,那笑聲,仿佛要將整個屋子都填滿。就在這充滿煙火氣的歡聲笑語中,方才一路上如影隨形的緊張氣氛,恰似春日里的殘雪,在這熱氣騰騰、溫馨歡樂的氛圍里,悄然無息地消散得無影無蹤。
此時,雕花銅爐里的檀香正焚到中段,裊裊青煙從爐中悠悠升騰而起,宛如婀娜多姿的仙子,在燭火那柔和光芒的映照下,漸漸幻化成一層朦朧的紗幕,將整個屋子溫柔地籠罩其中,為其增添了幾分靜謐而又神秘的氛圍,仿佛這屋內(nèi)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那身著靛藍短打的下人,身姿輕盈,微微垂首斂衽,姿態(tài)優(yōu)雅宛如畫中之人。她腰間的銅鈴隨著她輕柔的動作輕輕搖晃,發(fā)出的聲音如同被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撥弄的銀鈴,清脆悅耳,仿佛是在這寂靜空間里奏響的美妙音符。她輕聲說道:“回公子的話,莊主早已知曉宇文少爺?shù)皆L,特命廚房加菜款待?!?說完,她微微福身,邁著細碎而輕盈的步伐退下。青石板上響起她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那聲音,如同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驚得檐下棲息的夜梟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啼叫。緊接著,便是一陣撲棱棱的振翅聲,仿佛要將廊下那如同碎銀般灑落的月光攪得粉碎,給這原本寧靜的夜晚增添了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