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觀內(nèi)。
幾名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百姓正在神像下燒香,祈求平安順利。
白秋雨背負(fù)包袱,與弦歌站在堂中,風(fēng)寒蕭蕭,院外的秋雨越下越大,雨霧繚繞。
遠(yuǎn)遠(yuǎn)傳來隱約的馬蹄車輪聲。
“劉叔,師尊如何說?”
白秋雨瞧著從屋內(nèi)走出的白發(fā)老者,連忙問道。
劉大壯神色凝重,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憂慮。
“少爺,觀主已得知您殺了知府三公子后,便盤膝觀劍,再無言談。”
白秋雨聽聞,神情一凜,愧疚與決絕在眼中交織。
他咬了咬牙,語氣堅定又帶著一絲苦澀。
“人是我殺的,我不會牽連師尊的,丫頭弦歌還小,還請劉叔多照顧一番,我這就離開青陽觀。”
“哥,弦歌跟你一起走,你不要丟下弦歌,是弦歌不好,惹到那知府三公子。”
弦歌淚眼漣漣,抱住白秋雨就不肯松手,“哥……別丟下我。”
“丫頭,你留在觀里,江湖太過險惡,我豈能讓你跟我顛沛流離。”
白秋雨摸了摸丫頭的青絲,眼中閃過一絲不舍與悲愁。
可翻手間,一根銀針扎進(jìn)丫頭脖頸的昏睡穴中。
針入一寸深,人已昏迷。
“劉叔,丫頭與師尊就交給你照顧了,我白秋雨就告辭了。”
白秋雨把丫頭放在高椅上,再看向里屋大門方向,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九個響頭。
“師尊,不孝徒弟,白秋雨走了,您一定要保重呀!”
說罷,起身朝廊外走去。
“少爺,你先別走呀,”劉大壯站在走廊上一臉糾結(jié),回頭看向里屋,“觀主,少爺真的走了,這如何是好呀!”
許久未聽見聲音傳出,他連忙走進(jìn)里屋,觀主已不在。
那口懸在案座上的青陽劍,也無蹤影。
……
青陽觀外,白秋雨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穿越茫茫雨海。
他必須在知府還未知曉是他殺了小三公子之前,就逃出沅州城,否則必有兇險。
“大膽狂徒,白秋雨,你往哪里逃!”
雨霧之中,一隊持刀皂衣捕快攔下白秋雨的前路,為首者正是沅州城的陳捕頭,人稱“鼠眼賊頭”陳刃。
白秋雨抬起斗笠一角,瞧著前面的眾捕快,步步后退。
“別讓他逃了,本府要將他凌遲處死,以祭我小三子的亡靈。”
一輛馬車從眾捕頭身后駛出來,身為沅州知府的李長風(fēng)端坐在馬車中,身前一個家奴的腦袋被他一腳踩在腳下。
嘩啦一聲——
隨著知府的命令,一隊士兵從長街兩旁竄出來,斷去白秋雨的后路。
“今日看來是在劫難逃了……但是,怎么也要拼一把。”
白秋雨緩緩拔出腰間的長刀,可還未拔出。
長街之中,響起一道劍鳴聲。
一道流光如閃電般撕裂長街,將士兵與捕快像螻蟻般擊飛。
一片哀嚎,震長街。
一襲青衫的觀主從空中落下,踩在馬背上,風(fēng)雨不染,傲然挺立。
“有我李濟(jì)川在,何人敢欺我徒弟。”
一聲落,百千萬雨滴,在無形的力量中,化作箭矢擊飛那些持刀逼近的捕快與士兵。
“李濟(jì)川,你莫非想造反不成,我可是沅州城的知府,你這是包庇殺人惡徒,當(dāng)街打殺本府官差,本府屠你九族。”
李知府勃然大怒,一腳踢飛家奴,砸在長街之上,慘死當(dāng)場。
“你一個新來的沅州知府,莫非以為朝堂有人,就妄想做這沅州城的土皇帝不成!!”
觀主眉頭一皺,一步踏出,人已在知府面前,揚(yáng)手奪去知府拔出的長劍,一劍甩出,插在長街的梁柱之上。
“我李濟(jì)川,忍你很久了。”
揚(yáng)起手,一巴掌扇在知府的臉上,啪嗒一聲!扇得李知府頭昏眼花,腦海一片空白。
他身為知府,竟被當(dāng)街扇臉,惱羞成怒。
“去死吧!”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劍刺向觀主的心窩,速度之快,顯然超過通玄境的武夫。
“想法不錯,終究還是太慢了。”
李濟(jì)川兩根手指夾住匕首,反手重重扇在知府臉上。
脆響驚到在場的眾人…待第九記耳光落下時,知府已鼻青臉腫。
“我李濟(jì)川生平最恨仗勢欺人,但有人非要把臉湊過來,這買賣,我自然樂意。”
最后一記耳光裹脅勁風(fēng),知府像斷線風(fēng)箏般滾出三丈遠(yuǎn),烏紗帽卡在街角歪脖子樹上。
遠(yuǎn)處站在長街的白秋雨,抬頭瞧著風(fēng)雨中師尊,滿臉驚愕,呆若木雞。
這還是那往日儒雅隨和的師尊。
那個經(jīng)常勸自己忍辱,慎行的師尊!
雖然知道前不久西北一行,師尊回來后就一改反常,眉宇間多了幾縷憂愁。
還摻雜著間續(xù)的咳嗽,平時的行事也越發(fā)雷厲風(fēng)行。
卻不曾想,他生氣起來,連扇知府的耳光也是這么霸道。
“徒弟崽,這口匕首還不錯,為師送給你了。”
李濟(jì)川輕飄飄落在白秋雨身旁,拍了拍他肩頭,把那口匕首塞進(jìn)白秋雨的懷中。
白秋雨微微仰頭,望向師尊,眼神里滿是忐忑與愧疚,囁嚅道:“師尊,你不怪我惹是生非,也不聽你的勸告?”
李濟(jì)川神色溫和,目光中透著理解與包容,語重心長,道:
“年輕人血?dú)夥絼偅瑦郾Т虿黄绞呛檬拢皇窍麓伪M量理性一點(diǎn),避免被人當(dāng)?shù)妒埂!?/p>
說著,李濟(jì)川望向狼狽的知府,眼中閃過一絲凌厲,轉(zhuǎn)頭看向白秋雨,神情變得鄭重而嚴(yán)肅
“另外,為師這次掌扇知府就是要最后教你一件事情,行走江湖,武力才是王道。”
說罷,他丟給白秋雨一枚盤龍戒指,“你往日常抱怨我不教你修行,這戒指中有你想要的答案。你趕緊出城去吧,為師希望跟你再見之時,你真的成長起來了。”
“師尊!”
白秋雨轉(zhuǎn)首,瞧著風(fēng)雨中一襲青衫,濁淚兩行。
他猛然回頭,把那枚戒指插在手中,在眾士兵與捕快忌憚而復(fù)雜的目光中,朝長街盡頭走去。
被扇成豬頭的知府,在師爺撐著的雨傘下,望著白秋雨的背影,咆哮道:“白秋雨,殺子之仇,不共戴天,終有一天,本府要將你碎尸萬段。”
白秋雨停下腳步,將魚牙刀插入刀鞘,“碎尸萬段?你兒子作惡多端,死有余辜。”
李知府握緊拳頭,回頭瞧著風(fēng)雨中的青陽觀,忌憚與怨恨的目光浮現(xiàn)。
想不到這小小的青陽觀,果然臥虎藏龍。
這觀主的修為怕是五境之上了吧!
據(jù)悉,這天下修行人,可分為蒼梧修士與武夫。二者雖然流派不同,但大道殊途同歸。
境界相同,只是施展手段各不相同。
分為凡密道三境。
凡境分為通玄,藏海,了凡三境,每境又分上中下三階。
而密境之上便是,紫府,搬山……
“今日之辱,本府記下了。師爺,我們暫時先回府。”
知府目露寒光,暗道若是消息不假,這青陽觀不日便會倒下,那時本府定要白秋雨不得好死。
……
白秋雨路過四方客棧,甩手往屋檐下一個破碗中扔一枚安定錢。
自從三年前知府到來時,這老乞丐就出現(xiàn)在這四方客棧外乞討,每次白秋雨路過這乞丐旁,就會隨手丟一枚安定錢。
這三年下來,已不下千回。
老乞丐抬起披頭散發(fā)的臉,習(xí)慣性喊一句,“好人一生平安。”
今日也不例外。
白秋雨笑了笑,一腔離愁終是淡了幾分。
他回頭,卻猛地停下腳步,只見遠(yuǎn)處走來一名頭戴斗笠,上身**的男子。
身上纏著一圈鐵鏈,捆綁著一口長劍。
劍體赤紅,無劍鞘,卻散發(fā)著一股讓白秋雨感覺厭惡的氣息。
斗笠男子**雙腳踩在雨水中,卻不染片縷泥水。
只是片刻間就與白秋雨擦肩而過,消失在長街中。
“這人莫非也是蒼梧修士!應(yīng)該修為很強(qiáng)吧,只是他來沅州城所謂何事?”
白秋雨眉頭輕皺,卻搖搖頭,“算了,我該早點(diǎn)出城了。”
說罷,加快腳步朝城門趕去。
約莫一個時辰后,白秋雨早已出了城門,坐在一輛路過的載客馬車行駛在官道上,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分叉路口。
往左前往云衍州,往右前往寧安州。
突然,沅州城方向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仿若天崩地裂。
白秋雨猛地?fù)荛_身旁百姓,飛身躍下馬車。
仰頭觀望,只見沅州城上方,一道青衫道人手持一口三尺青鋒。
“那是師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白秋雨一臉愕然,一雙桃花眼滿是擔(dān)憂。
因為距離沅州城太遠(yuǎn),他即便比普通人的視力更強(qiáng),卻也看得很模糊。
緊接著他便看見一口赤紅的劍光,如同一口流星,斬向青衫道人。
剎那間!
天地失色,光芒奪目,仿若星海炸裂,萬道劍芒閃爍,讓人目眩神迷。
一襲青衫道人從空中緩緩飄落,胸口被一劍捅穿,于死亡之際,往城外看了一眼,像是在尋找什么。
……
白秋雨眼眶瞬間紅透,桃花眼中滿是驚恐與擔(dān)憂,嘶吼道:“師尊!”
他顫抖著手,掏出幾枚銅錢扔給車夫,轉(zhuǎn)身朝著沅州城的方向狂奔。
狂風(fēng)嘶吼著,狠狠扯下他頭頂斗笠,暴雨如鞭,重重抽在他臉上。
白秋雨腳步踉蹌,卻沒有絲毫猶豫,停頓。
此刻,腦海中只有師尊的身影。
他在心底嘶喊:
“師尊,你一定要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