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正道緘默,南宮孤立
純陽觀,議事大殿。
香爐里青煙裊裊,氣氛卻凝重如鐵。
大長老胡熙陽面沉似水,指節(jié)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發(fā)出沉悶的輕響。
“南宮家的使者,已在山門外跪了三個時辰。”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帶來了南宮塵的親筆信,言辭懇切,愿以三處靈礦的五十年開采權(quán),換取我純陽觀援手。”
殿內(nèi)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三處靈礦,其中一處還是中品靈石礦脈,這手筆不可謂不大。
“哼!”二長老李唯舟冷哼一聲,打破了沉寂,“南宮家也有今日?當(dāng)年他們強(qiáng)占玄天宗黑鐵山礦脈,斬殺玄天宗護(hù)礦弟子數(shù)十人時,何曾想過會有求于人的一天?真是咎由自取!”
李唯舟與玄天宗一位長老素有舊交,對此事記憶猶新,語氣中滿是快意。
三長老陸岱青眉頭微蹙,沉吟道:“二師兄此言雖有理,但合歡宗羅列的那些證據(jù),未免太過天衣無縫,反倒令人起疑。那所謂的‘噬魂者’,來歷成謎,行事詭異,不像是南宮家能培養(yǎng)出的人物。若南宮家當(dāng)真覆滅,合歡宗勢大,下一個遭殃的,又會是誰?唇亡齒寒啊。”
胡熙陽指節(jié)敲擊的動作一頓,指節(jié)已有些發(fā)白,顯然內(nèi)心也在激烈掙扎。
就在眾人爭論不休之際,一道平和卻威嚴(yán)的聲音從殿后傳來:“都靜一靜。”
純陽觀宗主許以澄緩步走出。他身著樸素道袍,面容清癯,雙目開闔間卻有神光流轉(zhuǎn)。
眾長老紛紛起身行禮。
許以澄擺擺手,示意眾人落座。他走到胡熙陽身旁,接過那封南宮塵的親筆信,看也未看,便將其置于一旁。
“南宮家之事,我已知曉。”許以澄坐定,目光掃過眾人,“合歡宗送來的留影石,諸位也都看過了吧?”
眾人默然。那留影石中,記錄著南宮家修士屠戮凡人村落的“慘狀”,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破綻,但畫面沖擊力十足,足以引爆輿論。
“南宮家使者所求,不必再議。”許以澄語氣淡漠,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傳令。即日起封閉山門,所有弟子不得插手南宮家之事。若有人問起……便說我宗正在清查內(nèi)務(wù)。"
“宗主三思!”胡熙陽與陸岱青同時出聲。
許以澄擺了擺手:“我意已決。南宮家行事霸道,種因得果,怨不得旁人。我純陽觀,不蹚這渾水。”
他頓了頓,補充道:“至于那三處靈礦……待風(fēng)波平息,若是有主之物,我等再行商議,也未為不可。”
此言一出,原本還有些異議的長老們,心思各異,卻都沉默下來。
純陽觀的決定,如同一盆冰水,狠狠澆在了南宮家求援的希望之火上。
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百花谷。
南宮家的使者同樣吃了閉門羹。
首席弟子蘇婉親自出面,言辭客氣卻疏離:“谷主正在閉關(guān)煉制一爐關(guān)鍵丹藥,實在無暇他顧。南宮道友請回吧。”
使者不死心,還想分說,蘇婉卻取出一截焦黑的靈木,遞了過去。
“這是三日前,貴府送來的‘醉仙蘿’花種中,所附帶的‘贈禮’。”蘇婉聲音清冷,“此木名為‘清心丹’,可惜啊,被萬毒谷的‘千瘴引’侵蝕了。谷主說,這份‘厚禮’,百花谷記下了。”
使者接過那截散發(fā)著淡淡惡臭的靈木,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如何聽不出蘇婉話中的譏諷與警告?南宮家送禮,竟被人摻入了萬毒谷的引毒之物,這已不是簡單的栽贓,而是**裸的挑釁和嫁禍!
天劍門,問劍峰。
執(zhí)法長老楚河正向掌門陳逸初匯報。
“……南宮家與血煞宗的往來,確實透著古怪。歐陽師侄帶回的線索,提及血煞宗弟子有偽裝潛伏的跡象,不可不防。”楚河面色凝重。
掌門陳逸初背負(fù)雙手,遠(yuǎn)眺云海,神情淡漠:“南宮家行事,向來不擇手段。至于娜娜……她畢竟年輕,見識淺薄,些許捕風(fēng)捉影之言,當(dāng)不得真。”
楚河欲言又止。
陳逸初話鋒一轉(zhuǎn):“南宮塵那個老匹夫,前些時日還拒絕了我天劍門對‘青冥礦’的分成新議,如今倒想起我們了?哼,我天劍門數(shù)條靈脈日漸枯竭,正需新的源頭。”
他聲音轉(zhuǎn)冷:“傳令下去,暫停與南宮家一切靈材交易。對外宣稱,待查清其與魔修勾結(jié)之事,再做定奪。”
“掌門英明!”楚河躬身應(yīng)是,心中卻是一片冰涼。
殿外,歐陽娜娜手握傳訊玉簡,靈力催動數(shù)次,玉簡卻毫無反應(yīng),顯然是被某種禁制屏蔽了。
她秀眉緊蹙,既為南宮家的處境感到一絲不忍,更為那個“散修朋友”——牧九的安危而擔(dān)憂。那日戰(zhàn)場殘留的陰煞之氣,與牧九如出一轍。
“喲,歐陽師妹這是在擔(dān)心誰呢?”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傳來。
葉清霜抱著劍,斜倚在殿柱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歐陽娜娜收起玉簡,撇嘴:“與你無關(guān)。”
“怎么會無關(guān)?”葉清霜輕笑,“高層已經(jīng)決定了,對血煞宗那些小動作,暫時保持緘默。畢竟,一個即將覆滅的南宮家,可比一個活蹦亂跳的南宮家,更能讓某些人安心啊。”
不遠(yuǎn)處,周衍拄著一柄樸實無華的長劍,慢慢踱了過來。他臉色依舊蒼白,顯然傷勢未愈。
“葉師妹說得不錯。”周衍聲音有些虛弱,卻異常清晰,“各大宗門,誰不覬覦南宮家在云州這些經(jīng)營的靈脈礦藏?合歡宗只是捅破了那層窗戶紙罷了。真相如何,無人關(guān)心。”
他看向葉清霜,補充道:“我托人查了,那個‘噬魂者’,最近一次現(xiàn)身,是在合歡宗勢力范圍邊緣,修為……似乎已至筑基中期,劍氣極為詭異,與尋常劍修截然不同。”
歐陽娜娜心頭一緊,筑基中期?那人進(jìn)境如此之快?
南宮家祖地。
“混賬!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落井下石的東西!”
南宮塵須發(fā)皆張,一掌將身前的紫檀木桌拍得粉碎。他面前散落著數(shù)枚已經(jīng)黯淡的傳訊玉簡,每一枚都代表著一個宗門的無情拒絕。
純陽觀封閉山門,百花谷舊怨難消,天劍門更是直接暫停了所有交易,擺明了要趁火打劫。
“家主息怒!”一名旁系長老顫聲道,“合歡宗三日后便要大舉進(jìn)攻,我們……我們不如暫且向合歡宗服個軟,或許……”
“服軟?”南宮塵猛地轉(zhuǎn)頭,眼中兇光畢露,“你想讓我南宮家像狗一樣搖尾乞憐嗎?然后任由他們宰割?”
那長老被他氣勢所懾,噤若寒蟬。
“傳我命令!”南宮塵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所有嫡系子弟,即刻收拾行裝,準(zhǔn)備撤離!破解禁制之事,冥老,你那邊如何了?”
角落里的黑袍老者——冥老,嘿嘿一笑,聲音如同夜梟:“回老祖,最后三成禁制,老朽有把握在三日內(nèi)完全破解!”
“好!”南宮塵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只要進(jìn)入活人墓,憑借上古秘境,合歡宗就算傾巢而出,也休想奈何我們!”
“那……那我們這些旁系族人呢?”一名旁系長老臉色煞白,帶著哭腔問道。
南宮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大陣還能支撐數(shù)日,你們……自求多福吧。”
此言一出,幾名旁系長老如遭雷擊,眼中瞬間充滿了怨毒與絕望。
南宮炎站在人群后方,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摩挲著袖中血煞宗的聯(lián)絡(luò)玉簡,眼中晦暗不明。
百年來,嫡系獨占資源,而他們這些旁支連進(jìn)入祖祠的資格都沒有……既如此,不如親手毀了這腐朽的家族。他悄然后退,來到一處僻靜角落,捏碎了一枚特制的傳訊玉簡。
血煞宗,血池深處。
宗主沐云景盤膝而坐,周身血霧繚繞。他面前懸浮著一枚剛剛亮起的玉簡。
“哦?南宮塵要放棄旁系,帶嫡系躲入活人墓?”
沐云景眼中血光一閃,袖中滑出一張泛黃的皮卷,其上赫然標(biāo)注著南宮家護(hù)山大陣的九處節(jié)點——這是南宮炎暗中獻(xiàn)上的投名狀。
指尖摩挲著卷軸上未干的血跡,他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南宮炎這個棋子,倒是越來越有用了。”
他屈指一彈,一道血色訊息無聲無息地融入虛空。
“傳令下去,三日之后,配合南宮炎,奪取活人墓鑰匙。南宮家……一人不留!”
一場針對南宮家的絕殺之局,已然悄然布下。而此刻的牧九,尚不知曉外界的風(fēng)云變幻,他正沉浸在噬魂劍即將再次蛻變的微妙感應(yīng)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