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王明果然派人前來翠微居傳話,言道王雨柔愿意見她。
牧九早已準備妥當。他換上了一身干凈整潔卻依舊樸素的外門弟子服飾,找出的一些年份尚可、藥性溫和的療傷草藥,用一塊素凈的細棉布包好,提在手中。這些草藥價值不高,卻勝在用心,符合他“窮苦表妹”的身份。
在王明的引領(lǐng)下,牧九再次來到了清風閣外。這一次,院門很快便打開了,開門的正是昨日那名淺綠衣裙的侍女。侍女見到王明,恭敬地行了一禮:“王明少爺。”又看了牧九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但并未多言,側(cè)身讓開了道路。
“雨柔堂姐在內(nèi)堂靜室,師妹隨我來吧。”王明對牧九說道,便率先向內(nèi)走去。
牧九低眉順眼地跟在王明身后,心中卻在暗暗打量著清風閣內(nèi)的布置。院落不大,卻打理得井井有條,幾叢翠竹,一架薔薇,角落里還種著幾株散發(fā)著淡淡清香的藥草。靈氣比之外面更為濃郁幾分,顯然布置了不錯的聚靈陣。
穿過一個小巧的庭院,便來到一間靜室門前。王明停下腳步,對牧九道:“堂姐就在里面,你進去吧。我還有些家族事務要與堂姐的侍女交代,便不進去了。”
“多謝王明師兄。”牧九再次道謝。
王明點了點頭,便與那侍女一同離開了。
牧九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怯懦和緊張,然后輕輕叩響了靜室的門。
“進來。”一個略顯清冷,帶著幾分疲憊的女聲從室內(nèi)傳來。
牧九推開門,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靜室內(nèi)光線柔和,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藥草混合的氣息。正對門口的蒲團上,盤膝坐著一位年輕女子。她身著一襲素白衣裙,烏發(fā)用一根簡單的玉簪綰起,面容清麗絕俗,只是臉色略顯蒼白,黛眉微蹙,眉宇間縈繞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意與煩躁。
這便是王雨柔。
即便是病中,也難掩其天生麗質(zhì)。只是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氣質(zhì),以及身為筑基修士不自覺散發(fā)出的靈壓,讓整個靜室的氛圍都顯得有些壓抑。
“弟子王雨晴,拜見雨柔表姐。”牧九垂下眼簾,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緊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王雨柔睜開眼,目光落在牧九身上,淡淡地掃了一眼,語氣平淡無波:“不必多禮,坐吧。”
靜室一旁設有待客的矮幾和蒲團。牧九依言在下首的蒲團坐下,身子微微前傾,雙手局促地放在膝上,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聽王明說,你特意來看我?”王雨柔的聲音依舊清冷,聽不出喜怒。她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表妹”,顯然并沒有太多熱情。在她的記憶中,王家旁支庶出的子弟眾多,她根本沒什么印象。
“是……是的。”牧九抬起頭,眼中帶著真摯的關(guān)切,“雨晴聽聞表姐身體不適,心中十分擔憂。今日得王明師兄相助,才能前來探望。雨晴身份低微,也沒什么好東西,只備了些粗淺的溫養(yǎng)藥材,還望表姐不要嫌棄。”
他說著,將手中用細棉布包裹的藥材雙手奉上。
王雨柔的目光落在那個樸素的藥包上,眼神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她本以為這個所謂的表妹是來攀附或是求取好處的。
雖然藥材普通,但那份心意,以及眼前少女那副小心翼翼、真心擔憂的模樣,讓她心中那份因修煉不順而起的煩躁,稍稍平復了一絲。
“有心了。”王雨柔語氣略微軟化了些許,對一旁的侍女道:“小環(huán),收下吧。”
名為小環(huán)的侍女上前接過藥包,退到一旁。
牧九見狀,心中暗道火候差不多了。他“鼓起勇氣”,帶著幾分討好和好奇問道:“表姐,雨晴聽聞您修為精深,已是筑基前輩。雨晴如今也在修煉一門淺薄功法《寒玉訣》,只是資質(zhì)愚鈍,時常遇到些不解之處,不知……不知可否向表姐請教一二?”
他巧妙地將話題引向修煉,并提及《寒玉訣》。這《寒玉訣》是無欲峰的一門水屬性基礎(chǔ)功法,與玉露峰的功法路數(shù)有幾分相似之處,卻又遠不及《玉液通神法》精妙。他以此為引,既顯得自己“好學”,又不會讓王雨柔覺得突兀。
果然,王雨柔聽到“修煉”二字,尤其是提及與自身功法屬性相近的《寒玉訣》,原本有些淡漠的眼神中,終于泛起了一絲波瀾。
她最近正因《玉液通神法》的瓶頸而苦惱,滿腹的修煉感悟和困惑無處傾訴。宗內(nèi)同門,要么修為不如她,要么各有心思,難以深談。眼前這個“表妹”雖然修為低下,但看樣子似乎對修煉頗有幾分執(zhí)著。
“《寒玉訣》么?”王雨柔沉吟道,“此法我早年也曾涉獵。你有何不解之處,說來聽聽。”
牧九心中一喜,知道魚兒上鉤了。他當即便將自己“精心準備”的幾個關(guān)于《寒玉訣》中靈力運轉(zhuǎn)、寒氣凝練的小問題提了出來。這些問題看似淺顯,卻又隱隱觸及到一些水屬性功法共通的關(guān)竅。
王雨柔聽著,起初還只是隨意指點,但漸漸地,話匣子便被打開了。她從《寒玉訣》的不足之處,自然而然地延伸到了自己主修的《玉液通神法》。
“《寒玉訣》終究只是基礎(chǔ),其寒氣雖純,卻失之于剛猛,不懂變通滋養(yǎng)。我玉露峰的《玉液通神法》,講求的便是以至柔之水,化生萬物,靈液流轉(zhuǎn),生生不息……”
王雨柔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起自己在筑基期遇到的瓶頸,以及《玉液通神法》的一些特性和修煉難點。她似乎將牧九當成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將積壓在心中的郁悶和困惑,都一點點地抒發(fā)出來。
“……我此次閉關(guān),便是想將體內(nèi)靈液進一步純化,凝練‘玉露真水’,沖擊筑基中期的壁壘,卻不想在關(guān)鍵時刻,靈力運轉(zhuǎn)滯澀,險些反噬……”
牧九認真地傾聽著,時不時“恰到好處”地露出恍然大悟或困惑不解的神情,引導著王雨柔說出更多。同時,他暗中運轉(zhuǎn)《化生訣》,如同一張無形的細網(wǎng),悄無聲息地感知著王雨柔體內(nèi)的靈力特性和體質(zhì)細微之處。
漸漸地,他感覺到王雨柔的身體之中,除了磅礴的筑基期靈力外,還蘊含著一種極為特殊的氣息——那是一種仿佛由無數(shù)細微水珠凝結(jié)而成的靈韻,清冽、純凈,帶著一絲甘甜,卻又蘊含著磅礴的生機與滋養(yǎng)之力。
這股靈韻與她的血肉、經(jīng)脈乃至神魂都緊密相連,仿佛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這便是……‘玉露靈韻’么?”牧九心中一震。
根據(jù)《化生訣》的記載,若想完美“蛻皮”筑基期修士,便需要一種與目標體質(zhì)、功法高度契合的“引”。而王雨柔體內(nèi)的這種“玉露靈韻”,精純而富有生機,正是他沖擊《化生訣》筑基篇所需要的絕佳“道引”!
這一刻,牧九幾乎要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狂喜。王雨柔,簡直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完美“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