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陰谷深處,寂骨寒淵入口。
寒螭真人垂首肅立,雙手捧著一枚幽藍色的冰晶玉簡。玉簡表面寒氣氤氳,內里無數細密的符文流轉,凝聚成一段段畫面和神念信息——正是葬骨峽古戰場核心,那枚劫眼雛形的詳細觀測記錄。
他面前,那扇銘刻著古老符文的玄冰巨門無聲地開啟一線,比淵外酷烈百倍的絕對死寂與陰寒洶涌而出。門后,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稟…老祖…”寒螭真人的神念帶著極致的恭敬與一絲難以抑制的悸動,穿透淵口森寒的屏障,投入門后的無盡黑暗之中。“葬骨峽…死氣匯聚之核心…確如弟子所探…其旋渦吞噬之力…遠超尋常陰煞節點…然…然弟子遣死士以‘引魂盤’秘法…抵近其渦流邊緣…探得…”
他頓了頓,神念傳遞出的信息陡然變得急促而充滿誘惑:“…探得一絲…精純至極…歷經萬載死氣磨礪…方顯的…先天生機本源!此氣…與‘荒蕪’死寂…截然相悖!似…似有抵抗…乃至…轉化…那剝離之力的…可能!”
冰棺內,那具晶瑩玉骨眼窩中熊熊燃燒的幽藍魂火,猛地一滯!隨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芒,將布滿裂痕的冰棺內壁映照得一片幽藍!魂火瘋狂跳躍、搖曳,透出難以置信的貪婪與一絲被巨大誘惑點燃的灼熱!
“生…機…源…頭?!”枯骨摩擦般的聲音直接在寒螭真人的神魂核心炸響,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與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確…定?!”
“弟子…以道心起誓!引魂盤…絕不會錯辨生機本源!”寒螭真人的神念斬釘截鐵,充滿了獻寶般的狂熱。“此物…深藏萬載死寂核心…歷經災劫磨礪…方顯神異…若能得之…或可…或可補老祖玉骨本源之失…乃至…窺破此‘荒蕪’之秘!”
冰棺內的魂火劇烈地起伏著,如同風暴中的燈塔。許久,那沙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不…惜…代…價!”
“秘…捕…血…食…魂…祭…加…倍!”
“調…‘玄…陰…鎖…神…鏈’…備…‘九…幽…寒…魄…釘’…”
“待…吾…親…臨…葬…骨…峽!”
荒原的腹地,遠離了枯骨邊緣的喧囂戰場,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浸透了每一寸空間。天空是永恒的昏沉血色,大地被萬年風化的灰白骨粉覆蓋,間或露出焦黑的巖石,如同大地干涸凝固的傷疤。
一道赤紅色的流光,如同受傷的孤雁,貼著起伏的丘陵無聲地疾掠。流光中,是一名身著赤霄門內務長老赤紅法袍的女子——姜稚月。
她面容姣好,眉宇間卻凝結著濃得化不開的憂懼,金丹中期的靈光在她周身明滅不定,透著一股虛浮,顯然根基在“荒蕪”侵蝕下已動搖不堪。
她手中緊握著一枚熾熱的赤玉令牌,令牌中心一點金焰跳動,指引著方向。這是焚天老祖通過蒼炎真人直接下達的秘令,讓她務必在三個時辰內,將“赤炎窟”深處封存的最后一批上品火靈石,秘密押送至“圣隕谷”。
赤炎窟,位于前方一處毫不起眼的山坳深處。這里是赤霄門最后的戰略儲備點之一,由焚天老祖親自布下的“地心熔火陣”守護,非持有秘令者,靠近百丈即會被焚為灰燼。
姜稚月在山坳入口處按下遁光,警惕地掃視四周。死寂無聲,只有風卷著骨粉掠過獸骨空洞的眼窩,發出嗚咽般的嘶鳴。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指尖掐訣,一道精純的火元打入赤玉令牌。
嗡!
令牌上金焰暴漲,投射出一道玄奧的火焰符文,印在前方虛空。空氣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火焰門戶,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姜稚月閃身而入。
門戶之后,并非想象中的酷熱熔巖洞窟,而是一處被精妙空間陣法拓展的、約莫百丈方圓的秘庫。地面銘刻著復雜的赤紅陣紋,中心處,九根粗大的赤銅柱環繞,柱身上盤繞著栩栩如生的火龍浮雕,龍口噴吐著穩定的金紅色靈焰,將整個秘庫映照得一片通明。
秘庫中央,整整齊齊碼放著數十口半人高的赤玉箱子。箱子并未完全封閉,縫隙中透射出濃郁到幾乎液化的火紅靈光,精純的火靈氣撲面而來,讓姜稚月枯竭的經脈都感到一陣久違的舒暢。上品火靈石!而且是品質最頂尖的“地心火髓晶”!
這本該是宗門延續道統、培養核心弟子的最后底蘊,如今卻要被盡數取出……
姜稚月快步上前,神識掃過每一口箱子,清點數量,確認封印完好。她的動作迅速而精準,但眉宇間的憂色卻越來越重。焚天老祖的命令不容置疑,但“圣隕谷”、“圣火祭壇”、“九名金丹主祭”……這些詞組合在一起,讓她心底發寒。
她取出一枚特制的、布滿火焰符文的儲物戒指,開始快速收取箱子。赤玉箱子接觸戒指的瞬間,便被強大的空間之力吞沒。秘庫內濃郁的火靈光隨著箱子的減少而迅速黯淡。
“老祖啊…”姜稚月一邊收取,一邊在心中無聲吶喊,“抽取靈脈根基,煉制‘靈柴’,屠戮附庸…如今連這最后的底蘊都要盡數投入那祭壇…九名金丹主祭…這…這究竟是求存,還是…自毀?”
就在她心神激蕩,收取到最后幾口箱子的剎那——
秘庫內盤繞九根赤銅柱的靈焰,毫無征兆地齊齊一暗!
并非熄滅,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凌駕于火焰之上的力量強行壓制,光芒瞬間收斂,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火把!整個秘庫的光線驟然黯淡,只剩下赤玉箱子本身散發的微弱紅光。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與死寂,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空間!秘庫內原本灼熱活躍的火行靈氣,仿佛被瞬間凍結、抽離,變得粘滯、沉重,令人窒息!
“誰?!”姜稚月駭然變色,金丹瘋狂運轉,赤紅的護體靈焰瞬間騰起數尺高!她猛地轉身,手中已多了一面巴掌大小、通體赤紅、表面流淌著熔巖般符文的精致小盾——本命法寶“火云罩”!同時,一道熾烈的赤紅劍光也已蓄勢待發!
秘庫入口處,那片因陣法開啟而扭曲的光影中,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凝實。
素白長袍,纖塵不染,在赤紅黯淡的秘庫中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帶著一種主宰死亡的絕對冰冷。
牧九靜靜立在那里,面容清麗,眼神卻幽深如萬載寒淵,左眼深處一點焚世黑焰無聲跳躍。他仿佛自亙古的死寂中走出,整個秘庫的空間都因他的降臨而微微扭曲、塌陷。
沒有言語,沒有威壓的刻意釋放。他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對著姜稚月,虛空一按。
嗡——!
整個秘庫的地面、空氣、乃至空間本身,猛地向下一沉!一股無形無質、卻又霸道到極點的“領域”驟然降臨!
劫滅禁域!
姜稚月只覺自己仿佛瞬間被投入了萬丈冰海的最底層!周身燃燒的赤紅靈焰如同風中殘燭,瘋狂搖曳,光芒急劇黯淡,被一股源自規則層面的“荒蕪”與“死寂”之力瘋狂侵蝕、剝離!
體內奔騰的金丹靈元瞬間變得如同凝固的鉛汞,運轉遲滯了七成不止!更可怕的是,她感覺自己的“生機”、“氣運”,甚至與這片天地火行法則的聯系,都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蠻橫地剝離、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