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山脈西北邊緣,那條深入地下、爭奪未休的玄陰玉髓礦脈入口處,戰局已至白熱。
“轟隆——!”
焚骨道人厲炎須發皆赤,周身血焰狂涌,狀若瘋魔。他雙手結印,一道由無數赤紅符文組成的焚天巨蟒再次咆哮而出,狠狠撞在玄陰谷三位長老合力支撐的玄冰屏障上!
冰屑混合著烈焰四濺!屏障劇烈震蕩,裂痕密布,后方主持陣眼的冰魄長老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臉色又蒼白一分。他身邊的夏玥兮和另一位金丹長老同樣氣息不穩,顯然消耗巨大。
“哈哈哈!玄陰谷的老烏龜,龜殼快碎了吧?”厲炎狂笑,眼中血絲密布,閃爍著暴戾與貪婪,“給老子再加把勁!破了這冰殼,里面的玉髓,人人有份!殺一個玄陰谷的崽子,賞十塊下品靈石!”
重賞之下,赤霄門血狩堂的弟子更是如同打了雞血,攻勢越發狂猛。然而,就在赤霄門氣勢如虹,眼看要撕裂玄陰谷防線之際——
“報——!”一道狼狽不堪的赤紅遁光沖破戰場邊緣的混亂靈力流,踉蹌著撲到厲炎附近,聲音帶著哭腔和驚惶,“焚骨師叔!不…不好了!青炎堡…青炎堡沒了!”
厲炎狂笑戛然而止,猛地扭頭,血紅的眼珠子死死盯住來人:“放屁!青炎堡乃我赤霄門附庸,趙家經營數百年,誰敢動?!”
那報信弟子渾身浴血,法袍破碎,哭喊道:“是…是我們!是血狩堂的劉師兄帶隊!他們說…說趙家私藏靈石和靈材,不肯全部上繳,延誤了宗門大計!劉師兄帶人沖進堡內,見人就殺…趙堡主反抗,被…被劉師兄用赤煉幡活活燒成了焦炭…全堡上下三百余口…雞犬不留啊師叔!”
轟!
一股狂暴的血焰不受控制地從厲炎身上炸開,將靠近的幾名赤霄弟子都掀飛出去!他臉上的暴戾瞬間凝固,轉而化為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怒:“劉莽?!他好大的狗膽!誰給他的命令?!”
“是…是蒼炎師祖座下執事傳達的指令…說…說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凡有資財而不獻者…皆…皆可誅之,煉為靈柴…”那弟子嚇得癱軟在地。
厲炎胸膛劇烈起伏,如同風箱,眼中血光與怒火交織。青炎堡趙家,世代依附赤霄門,忠心耿耿,每年供奉不菲。如今…竟被自己人屠了堡?還是以如此酷烈的方式?!
一股寒意,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暴怒,瞬間沖散了焚骨道人的狂躁。他環顧四周,發現不少血狩堂弟子的眼神都變了。
看向同伴的目光,除了嗜血貪婪,更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警惕和猜忌。連附庸家族都成了“資財”,成了“靈柴”的來源,那他們這些普通弟子呢?下一個被收割的,會不會輪到自己?
無形的裂痕,如同蛛網,瞬間在赤霄門這架被暴戾驅動的戰爭機器內部蔓延開來。焚骨道人厲炎看著前方依舊堅固的玄冰屏障,再看看身后隱隱開始動搖的士氣,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夾雜著被反噬的預感,纏上了他的心頭。他猛地一揮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嘶啞:“撤!暫…退三十里!”
赤霄門攻勢驟歇,如同潮水般退去。玄冰屏障后的冰魄長老等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卻也暗自松了口氣。焦灼的戰場,出現了短暫的、詭異的沉寂。
就在這混亂與怨氣如野草般瘋長之際,距離青炎堡百里外的一處焦黑丘陵。
數道凝練的森白劍光撕裂昏沉的血色天幕,驟然懸停。斷岳劍秦罡立于虛空,素白劍袍在荒原的腥風中獵獵作響。他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隼,正俯瞰著下方一處剛剛被戰火徹底抹去的小型散修聚集地。
殘垣斷壁間,冰霜與焦痕交織。幾具殘破的尸體被凍結在猙獰的姿勢上,更多的則化作了散落的焦炭??諝庵袕浡瘫堑南鯚熚丁⑵と鉄沟膼撼艉蜐獾没婚_的絕望死氣。顯然,此地被赤霄與玄陰的戰斗余波徹底掃過,無人幸免。
秦罡面無表情,強大的神識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覆蓋了這片死寂的廢墟,掃過每一寸焦土,每一處殘留的法術痕跡。
就在他的神識掠過廢墟邊緣,一處散發著濃郁陰煞死氣的裂縫時——極其突兀地,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從地脈陰影中凝結的水汽,在那裂縫邊緣一閃而逝!
那身影籠罩著一層扭曲視線的力場,完全無法看清面容體態。一種與這片戰場格格不入的“不協調”感,如同冰針刺入秦罡的神識感知!
這感覺……與之前在散修坊市廢墟邊緣捕捉到的、那模糊赤紅袍角帶來的“不協調”如出一轍!但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純粹,也更加……危險!沒有暴戾,沒有貪婪,只有一種俯瞰萬物、漠視生死的絕對死寂!
秦罡的瞳孔驟然收縮,背后的古樸闊劍發出一聲低沉壓抑的嗡鳴!他強大的神識瞬間鎖定了那道身影消失的方位。
然而,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濃郁的陰煞死氣從地縫中緩緩逸散,遵循著某種亙古不變的自然軌跡流淌,仿佛剛才那驚鴻一瞥的冰冷幽影,只是神念瞬息掠過時產生的幻象。
秦罡眉頭微皺。他緩緩抬起手,指尖一縷凝練的劍元無聲吞吐,遙遙指向那道地脈裂縫。事情,似乎比他預想的更加復雜。這荒蕪死寂的戰場深處,除了瘋狂撕咬的赤霄與玄陰,似乎還隱藏著一條更加陰冷致命的……毒蛇。
而在距離此地更遠的荒州廢土深處,一個廢棄的礦洞內?;璋档捏艋鹩痴罩鴰资畯埪槟径^望的臉。
蒼狼魁梧的身軀靠坐在冰冷的巖壁上,手中捏著一枚溫潤的傳訊玉符。玉符中只有一行冰冷而程式化的靈光文字:“荒州之事,太虛劍宗已悉知。秉持正道,必將秉公處置。汝等當謹守本分,靜待天理昭彰?!?/p>
“秉公處置?哈哈…秉公處置!”一個須發蓬亂如草的老者發出夜梟般的慘笑,他是那小家族僅存的長老,渾濁的老眼里只剩下刻骨的怨毒,“一個月了!除了這句屁話,我們得到了什么?派去他們外圍據點求援的趙老三呢?人呢?連個骨頭渣子都沒見著!我看…嘿嘿…怕不是早成了太虛劍宗哪座靈田的肥料!”
“李老鬼!你胡說什么!”酒糟鼻散修猛地站起,怒目而視,但聲音卻透著色厲內荏的虛弱。他環顧四周,看到的是一張張被絕望吞噬的臉。篝火旁,一個年輕的女修抱著膝蓋,肩膀無聲地抽動,壓抑的啜泣在死寂的礦洞里格外刺耳。
“蒼狼老大,”一個一直沉默的矮壯修士沙啞開口,他臉上帶著一道新添的灼痕,眼神閃爍著孤注一擲的兇光,“靠天靠地靠別人,都是死路!
老子這些天在荒原邊上游蕩,聽幾個重傷逃出來的散修說…西北邊,靠近‘鬼哭嶺’那片死地,最近邪性得很!死氣濃得化不開,可有人遠遠看見…看見有穿黑袍的影子在死氣里出沒,氣息深得嚇人!那些赤霄、玄陰的崽子,好像都不敢靠近那片…你說…那會不會是…”
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再明白不過。尋求未知的、可能是更可怕的力量庇護!這是走投無路下的瘋狂。
礦洞內瞬間死寂,連那女修的啜泣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釘在蒼狼臉上,里面有恐懼,有掙扎,更有一絲被絕望逼出來的瘋狂希冀。
蒼狼刀疤縱橫的臉在篝火陰影下明暗不定。他沒有看那矮壯修士,目光緩緩掃過一張張瀕臨崩潰的臉。太虛劍宗的路堵死了,赤霄、玄陰是索命的閻羅…這廢棄礦洞,已然是絕境中的絕境。
“鬼哭嶺…”他聲音低沉得如同砂石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的銹味,“派人…去探探。不要驚動,只看…只看那黑袍,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