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剛到公司,特助就送來個包裹。
拆開牛皮紙,里面是兩本古建筑修復圖冊,扉頁上有陳硯的字跡。
【周六下午兩點,展館門口見?!?/p>
鋼筆的墨水是深邃的靛藍色,筆畫舒展又不失力道。
白薇把圖冊放進辦公桌抽屜,指尖觸到個硬物。
是之前從邊敘跟林聽夏訂婚宴上帶回的喜糖盒。
她剝開糖紙放進嘴里,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心情不禁也好了幾分。
果然有時候吃點甜的有益身心。
周六的古建筑展比想象中熱鬧。
陳硯穿著件卡其色風衣站在檢票口,身形頎長挺拔,氣質沉穩內斂。
他耐心地給白薇講解斗拱的結構,陽光透過雕花窗欞落在他的臉上,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這里的結構,和你們集團投資的那個改造項目里的承重結構原理相似。”
陳硯指著展柜里的清代窗欞,語氣里帶著真誠的欣賞。
白薇的心輕輕動了一下。
很少有人能將她的工作與這些細節聯系起來,還挺不一樣的。
參觀到一半的時候,陳硯接了個工作電話。
他走到僻靜的角落低聲交談,偶爾皺起的眉頭似乎有什么煩心的事。
等他打完電話回來,手里多了兩杯熱拿鐵。
“設計院臨時有會,我得先過去一趟。”
他把其中一杯遞給她,“很抱歉?!?/p>
陳硯的眼里帶著歉意,“下次我請你吃飯賠罪?!?/p>
白薇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覺得這樣的相遇也不錯。
沒有刻意的邀約,沒有尷尬的試探,像兩條平行線偶然相交,又各自延伸向遠方。
傍晚回到家,她把陳硯送的圖冊擺在書架最顯眼的位置。
之后的一個星期里他們都沒有聯系過,一直到某天加班的晚上她收到了陳硯發來的消息。
不是約飯的具體時間,而是張照片。
設計院頂樓的夜景,玻璃幕墻上倒映著半輪月亮。
【剛忙完,想起欠你一頓飯?!?/p>
她對著屏幕笑了笑,回了張辦公室窗外的同款月色,指尖懸在發送鍵上頓了兩秒,又添了句。
【不急,等你空了再說。】
之后的聯系像投入湖面的漣漪,淡淡的,卻總在不經意間蕩開些什么。
陳硯會發來他在工地拍的晨光,鋼筋水泥間竄出的野菊被朝陽鍍了層金邊。
白薇偶爾在深夜結束應酬,會拍下車外窗外掠過的霓虹。
她的合作伙伴在一次酒局上撞見過他們同坐一桌,散場時拽著白薇的胳膊笑。
“你倆這氛圍,該死的曖昧期啊?!?/p>
白薇甩開她的手,攏了攏風衣。
“別瞎扯,就是聊得來的朋友?!?/p>
話雖如此,她卻在某個加班的深夜,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陳硯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三天前的速寫,畫的是她那天在藝術展穿的黑色西裝裙,落款日期正是他們遇見的那天。
心跳漏了半拍,她卻迅速退出界面,把注意力拉回電腦上的財務報表。
陳硯終究還是約了飯,在一家藏在老巷子里的私房菜館。
他提前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翻菜單。
白薇推門進來時,正看見他抬頭,眼里的笑意比窗外的梧桐葉還軟。
“聽說你喜歡酸甜口?!?/p>
他把菜單推過來,“看看還有沒有想吃的。”
那頓飯吃了兩個小時,聊到最后,陳硯忽然說:“下個月要去羅馬待半年,參與個教堂修復項目?!?/p>
白薇夾菜的手頓了頓,隨即揚起眉:“挺好的,那邊的巴洛克風格很值得研究?!?/p>
“或許吧。”
他喝了口茶,杯沿在唇上留下淺淡的印子,“本來想…等你這陣子忙完,帶你去看個地方?!?/p>
“什么地方?”
陳硯看了她幾秒,輕輕笑了。
“城郊有座廢棄的老戲臺,梁架結構很特別,我畫了半年圖紙,想試著修復它。”
“我想讓你當第一個見證人?!?/p>
白薇的心跳又亂了節奏,這次卻沒躲開他的目光。
或許她確實可以嘗試一段新的感情了,只是…
她垂眸笑了笑:“行,等你回來帶我去。”
陳硯走的那天,白薇在開董事會。
手機靜音放在桌角,散會時才看見他發來的消息。
【登機了,老戲臺的圖紙存在云端,密碼是你生日?!?/p>
她站在會議室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車水馬龍,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緊。
半年后,白薇去城郊視察新開發的文旅項目,順路繞去了那座老戲臺。
夕陽正從修復一新的雕花窗欞里鉆進來,在青石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陳硯的設計保留了原有的木梁結構,卻在飛檐下藏了圈隱蔽的燈帶。
暮色降臨時,暖黃的光會順著斗拱的紋路流淌,像給老建筑系了條溫柔的腰帶。
守戲臺的老師傅說:“設計這戲臺的先生可用心了,每周都打視頻來問進度,前兩天還說,等這邊完工,要帶位重要的朋友來看。”
白薇摸了摸微涼的木柱,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
是陳硯發來的照片,羅馬的夕陽正吻著教堂的尖頂。
【這邊的工作快結束了,你呢?老戲臺好看嗎?】
她抬頭望著戲臺頂端的藻井,繁復的花紋里藏著片小小的天空。
【很好看?!?/p>
她回了消息,沒提自己來過。
【項目忙完了,打算休個假?!?/p>
【去哪?】
【還沒想好,或許跟朋友一起去看看海。】
對話框安靜了片刻,跳出一條新消息。
【挺好的,海很自由?!?/p>
白薇笑了,收起手機轉身離開。
晚風掀起她的風衣下擺,遠處傳來新項目工地上隱約的塔吊聲,與老戲臺的寂靜交織在一起,竟有種奇妙的和諧。
她沒等陳硯回來,也沒再主動問過歸期。
偶爾會在深夜收到他發來的異國風景,有時是佛羅倫薩的清晨,有時是威尼斯的黃昏。
她總是回一張自己身邊的景象,辦公室的晨光,馬術俱樂部的晚霞。
或是裴時跟謝婉凝的訂婚宴上,滿桌搖曳的燭光。
深秋的某個周末,她坐在沙發上看向落地窗外。
銀杏葉正一片一片往下落,像誰寫了一半的信,被風拆開,散在了時光里。
手機響了,是特助提醒她下周去參加時裝周。
她應了聲,掛了電話,端起面前的熱可可,抿了一口。
甜膩的暖意從舌尖漫到心底。
她想起陳硯,想起那座老戲臺,想起羅馬的夕陽,嘴角彎了彎,卻沒再多想。
窗外的銀杏葉還在落,而她的生活,正像這客廳里的燈光,明亮,安穩,且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