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謝婉凝的感情不同尋常,是在十三歲那個蟬鳴聒噪的夏天。
彼時他剛打完一場籃球,汗水浸透白色球衣,黏在后背像一層溫濕的薄膜。
謝婉凝抱著兩瓶冰鎮汽水穿過球場,白色裙擺被風揚起一角,發尾的櫻桃紅繩在陽光下晃出細碎光斑。
她把其中一瓶塞給他,指尖不經意擦過他手背,冰涼觸感讓他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裴時,你臉怎么這么紅?” 她仰著沾著薄汗的小臉,杏眼里映著他的影子。
他慌忙擰開瓶蓋灌下大半瓶汽水,冰涼液體滑過喉嚨也壓不住臉頰的熱度。
“熱的。”
他含糊道,目光卻不敢落在她被汗水濡濕的額發上。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沈行簡把她當需要保護的妹妹,邊敘看她像活潑可愛的妹妹。
而他,不想做她的哥哥。
這個念頭像顆種子,在往后九年時光里悄悄生根發芽。
從十三歲到二十二歲。
他看著她從扎羊角辮的小女孩長成明艷大方的大小姐,看著她每天都無憂無慮的歡快笑容,看著她在操場上奔跑時發梢揚起的弧度。
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她,這份感情被他小心藏在好朋友的外殼下。
大學四年,他幾乎是謝婉凝的影子。
她去圖書館,他便抱著筆記本坐在對面。
她參加社團活動,他準會拎著零食在門口等。
她偶爾情緒低落,他能變著法兒逗她開心。
朋友們都笑他們是連體嬰,只有裴時自己知道。
這四年他是如何一邊享受著靠近她的時光,一邊忍受著旁人對她示好的煎熬。
畢業晚會前一個月,金融系系花再一次向裴時表白。
他靠在走廊欄桿上,看著系花緊張得絞著裙角的手,心里卻想著謝婉凝到時候會不會穿那條他送給她的酒紅色絲絨長裙。
“抱歉。” 他打斷對方的話,語氣溫和卻堅定,“我有喜歡的人了。”
系花失落離開后,裴時拿出手機,屏幕上是他和謝婉凝的合照。
她笑得眉眼彎彎,腦袋親昵地靠在他肩上。
他摩挲著屏幕,指尖微顫。
“婉凝。”他對著空氣低語,“這次,我不想再等了。”
畢業晚會的宴會廳流光溢彩,水晶燈折射出夢幻光斑。
謝婉凝站在鎏金欄桿旁,酒紅色絲絨長裙勾勒出曼妙曲線,將明艷五官襯得愈發奪目,像是從油畫里走出來的美人。
兩邊的碎鉆耳墜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她端著一杯酒,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舞池邊緣。
裴時穿著白色襯衫,領口隨意解開兩顆扣子,露出精致的鎖骨,發梢被打理得蓬松,在彩燈下泛著柔和的光。
他倚著墻,腕間銀表在彩燈下泛著冷光,垂眸聽著面前女生說話,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那女生手里捧著包裝精美的禮盒,指尖捏著絲帶,妝容精致,身材窈窕,一臉嬌羞的看著眼前的男生。
“快看,秦靈又向他表白了,真是鍥而不舍啊,裴時都拒絕多少次了?”
“她還不放棄呢?”
一旁的室友突然撞了撞她肩膀,酒杯里的龍舌蘭晃出漣漪。
“話說你跟他不是從小就認識嗎?他喜歡什么類型的女孩你知道嗎?”
謝婉凝紅唇抿了抿,指甲無意識摩挲著酒杯,喉嚨發緊,冰塊在酒里沉浮的聲音突然刺耳。
她仰頭灌下半杯酒,酒精灼燒著舌尖,卻澆不滅胸腔里騰起的躁意。
“我怎么知道?他高中的時候談的女生每個風格都不一樣。”
室友聽到這話有點詫異,“什么?還是個花花公子?”
“那大學四年怎么不見他有談過。”
這也是謝婉凝所疑惑的,自從高三后就沒見他有過女朋友了,她以為是臨近高考所以才收心了。
可這四年在江大,他幾乎寸步不離地陪著她,甚至有次她生病住院,他在病床前守了整整一夜。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倆是一對。
兩人都跟各自的朋友解釋了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大家才恍然大悟。
兩人的朋友還打趣道:“青梅竹馬啊?你倆對對方都沒感覺嗎?”
謝婉凝愣了愣,沒有回話。
而裴時那邊直接承認了自己的感情,他的朋友們也預祝他以后能得償所愿。
裴時帶著笑意的聲音穿過喧鬧傳來,謝婉凝猛地抬頭,看見他修長的手指推開禮盒,眉眼彎彎。
“我有喜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