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對外稱病,實則被軟禁在正院,誰知當晚老夫人就真的病了,頭疼不已,甚至拿頭撞墻,正院的管事來回稟明思。
明思讓人請了大夫,反正家中不差錢,隨便老夫人折騰。
雖說這件事沒有鬧到順天府,可到底長房從前在京城也是得意人,哪家做喜事辦酒席不會宴請平南公府?平南公不在京城,便是長房腆著臉去享樂。
一朝被“分家”,如喪家之犬一般從平南公府離開,少不了人去向長房打聽。
長房能說明思的好話?自然是怎么抹黑怎么來。
向人哭訴明思目無尊長,不忠不孝,將他們從國公府趕了出來。
因著原先明思退婚一事,孫家早已對外潑盡明思的黑水,此番也少不得添油加醋。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此等熱鬧事,像是長了翅膀一般,一夜傳遍整個京城,明思的名聲就別提了,比墨水還要黑。
明思自個不在意,章巧卻心急,恨不得撕了長房的嘴,擔憂被人誤會,耽誤了明思的婚嫁。
可就在此時,梅尚書將明思為西北捐贈二十萬兩銀子的折子遞了上去,用了大把篇幅來贊譽明思忠君愛國,純孝至善,實乃女子楷模!
隆盛帝看著折子,總不能將二十萬兩往外推,便也順著梅尚書的話夸了幾句。
這可不得了,于朝臣而言,君心即臣心,連皇上都夸贊明思,誰還敢說她不好?
頃刻之間,風向就全變了,贊譽聲滔滔不絕。
大夫人喬氏從明大爺口中得知此事,氣得面容扭曲,恨不得嘔出一口血來。
“那是我們的銀子!明思拿著我們的銀子去賣好!”喬氏連連捶桌,老舊的桌椅經(jīng)不住她的怒火,搖搖欲墜。
明大爺今日被頂頭上司刁難了一番,心情本就不佳,得知這個消息后臉黑如煤炭,“此女實在心計深沉,早知不如我們獻上這二十萬兩,說不定峰回路轉(zhuǎn)。”
買個官職都用不著這么多銀兩,銀子遞上去,什么事辦不成。
“你就會馬后炮!”喬氏啐了他一口,“都是你侄女干的好事!”
從前喬氏還尊著敬著明大爺,可現(xiàn)在兩人落到這種地步,喬氏也懶得裝模作樣。
“你還好意思說,還不是你太貪。”互相埋怨已經(jīng)成了家常便飯。
明靜芙的臉還沒好,現(xiàn)下父母吵架她都不敢上前,只能暗自抽泣,心中恨不得將明思挫骨揚灰。
就在長房夫妻爭吵時,王姨娘跑了過來,“老爺不好了,老爺,李姨娘跑了!”
“跑哪去了?”明大爺撐著桌子站了起來。
王姨娘一臉難色,“妾身也不知道,一大早起來就沒看見李姨娘,她的東西都不見了。”
明大爺想到什么,猛地跑了出去,“不好!”
他跑回屋翻看東西,發(fā)現(xiàn)他藏在李姨娘那僅有的幾張銀票,全被李姨娘卷走了。
緊隨而來的喬氏得知李姨娘卷款潛逃,兩眼一黑,當即昏了過去。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外邊的風雨已經(jīng)波及不到明思,她去西苑搜尋了一番,卻沒瞧出什么端倪,把長房逼到這步田地都沒有人幫他們,難道她想多了,長房趕她出府只是巧合嗎?
她沒有太多時間,只得作罷。
二十萬兩銀子遞上去,果真是有些好處的,當夜太子和她說皇上已經(jīng)恩準她入東宮。
“你倒舍得,是怕父皇不肯你入宮嗎?”裴長淵都沒有想到明思會有這般舉措,雖說他已經(jīng)鋪好了路,但有這二十萬兩,如虎添翼。
明思的確有這樣的心思,但不能如實說,只笑了笑,“殿下金口玉言,臣女從未擔心過。”
二十萬兩,一是真想為西北百姓做點什么,二是想挽回父親的聲譽,三是為她自個在皇上跟前露臉,四則剛好氣一氣長房那群人。
明思從前都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工于心計。
“來。”裴長淵伸出手,將人拉到自個腿上坐著。
一回生二回熟,明思坐過一次,現(xiàn)下倒不局促了,只放軟身段,全身心依賴著太子。
明思告訴自己,太子是她的夫婿。
但僅限于兩人獨處時。
在西北,明思以為夫妻是像父親母親一般兩心相許,回了京城,以為夫妻是如長房一般舉案齊眉。
可和太子相處后,明思知道自己要做一個溫順?gòu)擅牡拿梨?/p>
賢惠、大度、端莊……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得到太子的歡心。
“這么久了,膝蓋還沒好?”裴長淵慣例扯開裙擺看她的傷。
“已經(jīng)不疼了,淤血得慢慢散開。”明思柔嫩的手搭在太子胸前,摩挲著他錦袍上的暗紋,“殿下,臣女可以帶銀燭一起入宮嗎?”
并非所有入宮的妃嬪都可以帶陪嫁侍女,明思不確定自己的位份,若是從前,太子妃亦做得,可現(xiàn)在,無品的侍妾猶未可知。
“可以,”裴長淵沒說要給她什么位份,卻說:“可以帶兩個,你不是還有個叫白榆的婢女?”
明思無聲彎了彎唇,能帶兩個婢女,那肯定是有品級的妃嬪。
“臣女憂心一雙弟妹,還是讓周嬤嬤與白榆在府中照看他們,只讓銀燭跟著我便是。”入宮也未必是好去處,明思現(xiàn)在全無把握。
裴長淵的指尖把玩著明思細軟的青絲,“你可以再挑一個帶進去。”
“罷了,宮里頭重規(guī)矩,萬一帶進去犯錯就不美了,”明思微微仰頭,望著太子線條硬朗的下頜說,“還不如殿下給臣女挑幾個規(guī)矩好的,免得臣女入宮不知事,得罪貴人。”
裴長淵勾了勾薄唇,露出一點清淺的笑,“后院的事都是太子妃安排,你想讓孤為你挑選?”
讓他堂堂儲君去為妃妾挑選下人,她這膽子肥得沒邊了,就是太子妃也不敢和他說這樣的話。
明思心中惴惴,但瞧著太子不像惱了的樣子,便試探著說:“殿下愿意給臣女此等殊榮嗎?”
太子妃孫氏乃孫世誠的嫡親姐姐,還沒入宮兩人就注定了是死對頭,明思才不信太子妃能給她安排什么好人。
裴長淵想了想,“太子妃的面子孤不好駁了,只為你選一個,你想要個什么樣的?”
“謝殿下厚愛,”明思笑顏如花,思索片刻,“臣女想要一個會些醫(yī)理的嬤嬤。”
宮中爾虞我詐,子嗣是利器,而東宮至今無長子,只怕其中門道不淺,有個會醫(yī)理的身邊人,未雨綢繆也是好的。
“此次家賊處理的不錯,”裴長淵瞧著明思發(fā)間戴著的精致發(fā)釵,“就當獎賞,應你便是。”
隔日,裴長淵讓馮忠去找了范嬤嬤,她從前伺候過先皇后的湯藥,為人忠心,先皇后薨后,被裴長淵安排去了尚儀局榮養(yǎng)。
范嬤嬤人還精神,聽說太子想安排她去伺候即將入宮的妃嬪,雖說有些疑惑,但太子吩咐,她也不能拒絕。
馮忠是先皇后指給太子的,因此對范嬤嬤并不陌生,談話間透著親近,能為先皇后伺候湯藥,足見先皇后對其信任。
就是去正賢堂,范嬤嬤的地位也不會低,更何況是去風荷苑,馮忠暗暗心驚,只覺得這位明姑娘當真了不得。
范嬤嬤好奇風荷苑的主子是誰,便私下問了馮忠。
馮忠知道范嬤嬤嘴緊,也沒瞞著。
平南公可是近來京城里的“名人”,得知是其嫡長女后,范嬤嬤的心突然就定了下來,這般境地都能博得太子青眼,想必非尋常之輩,來日只怕有大造化。
范嬤嬤的心定了,正賢堂那邊太子妃的心卻高高提了起來。
孫氏柳眉緊蹙,“范嬤嬤是伺候過先皇后的人,殿下就這般愛重新人嗎?”
她可是太子妃,太子也沒想過為她安排一二,竟為了個新人如此折騰。
白嬤嬤也憂心,“娘娘,范嬤嬤是醫(yī)女出身,不知道咱們那東西……”
范嬤嬤能得先皇后看重,定然不是無能之輩,若是被她發(fā)覺了端倪,于太子妃名聲有礙。
孫氏沉思半晌,單手支著眉心揉了揉太陽穴,顯然是在考量其中利弊。
“你將東西取出來吧,”孫氏微微嘆息,“別為了一個新人失去殿下信任。”
“娘娘英明,”白嬤嬤贊同道:“到底時日還長,不急于一時。”
“范嬤嬤都到了,家里頭還沒有查到是誰。”孫氏語氣里滿是埋怨,嫌信陽侯府辦事不力。
白嬤嬤說:“他們想必不敢深究,怕驚擾了殿下。”
窺視東宮乃是重罪,信陽侯也不傻。
“罷了,遲早都會入東宮,屆時再看吧。”孫氏擺了擺手,讓白嬤嬤趕緊去處理風荷苑的事。
白嬤嬤離開不久,婢女降香忽然失態(tài)地跑了進來。
孫氏本就不悅,訓斥了她兩句,端起茶盞潤潤喉才問,“何事?”
降香跪在地上,忐忑地回:“方才皇后娘娘懿旨,冊封平南公嫡長女為太子承徽,三日后入東宮。”
“你說誰?”孫氏手一哆嗦,滿盞熱茶盡數(shù)潑灑,浸濕了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