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沈搖現在都還記得老滕的表情……

但王女士問同事好不好相處，沈搖想了想，委婉得說，“張科人很好，典型體制內出來的人。局里不少同事都出外勤了，就幾個人在，打過招呼了，都在各忙各的，第一天去，也沒好多問。”

王女士一面夾菜，一面贊同，“第一天去也看不出來什么?！?/p>

沈搖默默點頭。

王女士的菜是夾給沈搖的：“有說分去什么科室，負責什么工作嗎？”

沈搖不假思索：“局里的工作保密，現在也不知道以后具體去哪個科室，這兩天先跟張科跑專案?！?/p>

沈兆林倒是意外，“剛去就安排跑專案？”

體制內，新人到崗，一般不都先熟悉瑣事和端茶倒水之類的？

一來就能跟著科長一起跑專案，沈兆林驚喜，“這樣也好，能盡快熟悉業務和相關方?！?/p>

沈搖點頭，“應該是局里缺人?！?/p>

“忙起來就好?！鄙蛘琢中睦锔吲d。

之前突然說要借調，他和搖搖媽心底都沒底。

搖搖國考去新聞司，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一年在新聞司專業對口，也干得不錯，忽然說要借調，還是去特移局，搖搖媽心里不舒服了好久。

沈搖爸媽都在事務單位。

像這么沒由來的借調，十有八.九是給人挪地方。

特移局連聽過的人都很少，能去那邊做什么也不知道，但要人要的急，做爸媽的當然替女兒擔心。

“爸媽，我吃好了。”沈搖落筷子，“我去查個資料先~”

“就吃這點兒？”沈兆林話音未落，咚咚咚腳步聲已經回了自己屋里，只剩余音在，“碗放著我洗~”

“這是心里惦記著事兒?！蓖跖啃娜缑麋R。

王女士也放下筷子，“晚上還得喊餓，烙個香蕉餅給她留著?！?/p>

沈兆林笑了笑，起身收拾碗筷。

*

—— 安城，消防局，今天。

沈搖輸入關鍵詞。

很快，有關安城大火的新聞和消息就依次出現在顯示屏上。

安城大火？

今天在特移局，老滕著急催張科走。

張科讓陶紫姐帶她先在局里逛逛，熟悉熟悉局里環境。

結果，張科前腳剛走，辦公室的內線就響了，陶紫姐接的電話。

沈搖隱約聽到是安城消防局，說張科今早有東西落他們這里了。

安城消防局，特殊移民管理局——

這兩個光聽名字除非是特移局著火，否則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部門竟然產生了交集。

而且，時間還是今天早上。

—— 不好意思，特移局負責人事相關的人員出緊急外勤了。

—— 今天實在不好意思，早上局里突然來了急事，這兒人手又不夠，火急火燎得，忘了提前通知你一聲。

張科和老滕出的緊急外勤，是和安城消防局一起的。

今天早上和安城消防局相關，又火急火燎的緊急事件只有——安城大火。

張科和老滕是去安城處理特移局專案的！

什么移民專案是和消防還有大火有關？

沈搖一面點擊新聞，一面托腮出神，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去局里的時候，她總覺得局里哪哪都透著古怪。

但她也說不上具體是哪里古怪，就是直覺。

照說張科也確實像事務部門的頭兒，老滕是事務部門有資歷的老員工，領導也照顧這樣的老員工幾分。

張科和老滕的相處雖然浮夸了些，但新聞司好像也有這樣的，可她總覺得哪里不對……

沈搖點著鼠標，目光在屏幕上快速瀏覽著……

安城大火，造成財產損失逾四千萬元。

安城大火，暫無人員傷亡。

安城大火，火災原因尚在調查當中，暫時禁止媒體入內報到。

安城大火……

沈搖握住鼠標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張科是直接從外勤回來就給她做的入職報到，風風火火連衣服都沒換，他的衣服上好像是沾了大火后空氣中殘留的灰燼和氣味。

老滕開門的時候，辦公室里的這種灰燼味道更重。

張科和老滕是去安城大火的倉庫出外勤了……

特移局究竟在處理什么和消防局有關的業務？

火災現場連官方新聞媒體都屏蔽了，但是放特移局的人進去了？

沈搖指尖輕輕扣了扣下唇，特殊移民管理局，可能不是，或者，不只是處理特殊外事移民申請的事務單位……

*

新單位隔得遠，沈搖要擠早晚高峰的地鐵橫穿整個南市。

昨晚臨睡前吃了不少香蕉餅，早晨喝了一杯牛奶就匆匆出門了，家附近這一站地鐵擠上去得時間。

“路上慢些?！鄙蛘琢侄?。

“知道了~”電梯關門前留了個尾巴。

“怎么忽然像回了讀高中的時候？”沈兆林忍不住感嘆。

沈搖高中離家好幾站公交，那時候每天早上急急忙忙出門坐公交，經常喝兩口牛奶，拿一個三明治就走。

一晃三年過去，高考，去了大學，家里忽然冷清了。

搖搖大學畢業后去新聞司。

新聞司離家也就步行十幾分鐘距離，不用趕早高峰。

現在去到新單位，忽然又回到了高中時候的急急忙忙……

王女士一面看報紙，一面喝著茶，“長大了，該知道自己照顧自己了?！?/p>

王女士是的是，沈兆林怔了片刻。

*

地鐵站臺的廣告屏正循環播放著咖啡廣告，年貨廣告，還有最近很火的脫口秀演員代言的羽絨服廣告。

還有兩周就是春節了，地鐵里也開始循環迎春音樂。

有人一直在睡覺，有人一直低頭玩手機，還有人在下單羽絨服。

沈搖怕坐過站，耳機里只放著音樂。

路過其中一戰地鐵，站臺的廣告是新春玩偶擺件，看著挺喜慶，沈搖掃碼下單買了幾套，可以當春節禮物送給同事。

剛下完單，“滴滴滴~”耳機里聲音傳來。

沈搖切到微信。

蘇好好的頭像——美美的奧利弗叉腰出現，【你是說，你從新聞司借調出去了？】

沈搖還沒來得及回消息，蘇好好的頭像上再次出現一個紅點，【好端端的，說調就調，也不管專業對不對口??！】

蘇好好：【那可是兩千人搶一個的位置，過獨木舟搶下來的呀！我絕不允許你調走?。。　?/p>

熟悉的語氣躍然屏幕上，仿佛打開了自動語音播放功能一般，文字也栩栩如生。

正好到站，沈搖隨著人.流被擠出車廂。沈搖耳機險些被擠掉，趕緊連同手機一道收起來。

人群一窩蜂涌出車廂，相繼刷卡出站。

早高峰的人形色匆匆，誰也顧不上誰的狼狽。

站上通往地面的滾梯，沈搖才掏出手機，蘇好好還在微信里刷屏替她鳴不平。

沈搖回消息：【我們好像離很近，要不要找一天晚上約飯？】

蘇好好當即切換了腦袋：【宮廷羊排鍋？】

蘇好好：【講真，我發現了一家和學校宿舍樓下味道一模一樣的店，好吃又實惠（bushi，老板長了一張晉江男主臉），是不是沒辦法拒絕？！今晚！】

雙手叉腰的奧利弗好像已經不那么義憤填膺了。

沈搖嘴角勾起，直接發了語音過去，“昨天報到本來說聚餐的，科長臨時有事取消了，不知道今天有沒有安排，晚一點回你。”

消息發出，對方秒回，【biu~~~】

沈搖再次笑著將手機揣回兜里。

大學四年，她和蘇好好同班同寢。穿一條褲子，逃同樣的課，以致于點名都沒人冒名頂替。

畢業后，隔著大半座城市，不像以前一樣形影不離，但蘇好好還是會隔著微信“滴滴滴滴”出現在她面前，連爸媽都知道她的“雙胞胎”姐妹又在隔空給她吐槽公司的飯菜越來越難吃，一點油水都沒有。

“周末讓蘇好好到家里來，爸爸給下廚。”老沈見不得小孩子說沒油水，怪心疼的。

獨自離家在外，大學畢業就留下來打拼，爸媽隔得遠，也沒人照顧。

老沈帶入了自己女兒。

王女士還保持著辦公室看報紙的習慣，聽老沈說完，平靜補了句，“蘇好好喜歡吃豌豆雞?！?/p>

那個周末，蘇好好哭著要做她爸媽第二個女兒。

……

滾梯正好到達，沈搖收起思緒，笑意還在掛在嘴邊。

特移局在街對面，沈搖左顧右盼，跟著人群一起穿過斑馬線。

*

第一天正式上班，沈搖好像來早了。

特移局在十七層，整個一層除了應急燈都黑著，但外面陽光已經很好。

沈搖刷卡開門，開燈，拉開窗簾。

她才來報到，還沒有分配具體科室，這幾天要跟著張科跑專案，所以工位先安排在張科對面。

辦公室有暖氣，沈搖脫下大衣掛上。

放下包，洗手臺簡單清潔了下抹布，擦下桌子，連同張科的桌子一起擦了，剛把抹布放好，辦公室的內線響了。

沈搖遲疑了一秒該不該接，但整個辦公室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在。

還不到上班時間，電話一直在響，但可視備注上寫著【再煩也要接這個祖宗電話】。

沈搖：“……”

沈搖按下免提，還沒來得及出聲，對方已經等不及了，“張科，蘇鶴本來只請兩天假，現在突然說回不來，他辦公室都要堆不下了，老胡一直在催，你打開門直接看看?！?/p>

好巧不巧，門沒關，沈搖下意識看了對面辦公室一眼。

門牌上寫著“蓋章室”三個字。

沈搖應該有沒有看錯——對面辦公室好像被什么脹滿了，不，應該說被脹得快要撐開了，不斷有紙張從門縫里漏出來。

門牌下的顯示牌也開始滾動提醒：危險，警告，文件已爆倉，即將進入自毀程序！

自，自毀？

沈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