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都在下雨,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馬路的施工現場偶爾因為大雨停工,木棚里的研發工作一直在進行。
白天要上班,秦楓和林朝陽都是下班以后趕過來,直到大半夜才回家,若不是天氣冷了,他們還想住在木棚里。
終于金素珍發飆了,放話今天要是不早早回家吃飯,以后就別回來。
舅甥倆灰溜溜趕回家,一進門就被金素珍劈頭大罵。
“天天窩在那漏風漏雨的破木棚里,還下著雨呢,不怕生病是不是,你們當家里有金山銀山?我告訴你們,尤其是你林朝陽,生病了別想著我給你錢去醫院。”
林朝陽訕訕道:“不至于生病。”
“不許頂嘴!”金素珍橫了他一眼:“進屋去,林瑞林嘉,去給他們倒杯熱水。”
吃飯時,金素珍的氣已經消了。
舅甥倆一致決定今晚休息,吃過飯后,秦楓就不著急走,一不小心吃多了,坐在客廳里喝姜茶消食。
金素珍拿著一根皮尺過來:“小楓起來,我給你量尺寸做衣服。”
秦楓聽話地起身:“怎么突然要自己做衣服?”
金素珍利落地給他量好上身的尺寸,這才說:“紡織廠有一批布染壞了,在廠內部便宜賣,不用布票,咱們呂廠長兒媳婦的爹就是紡織廠的副廠長,給咱們廠弄來了一些,我也買了點。”
收起皮尺,金素珍進了房間一趟,拿著一卷布出來,秦楓看了一眼就驚得不行。
花花綠綠的一匹布,各種顏色都有,簡直是大雜燴,這種布料做成的衣服穿上身,不就成精神小伙了嗎?
秦楓一臉窘迫:“舅媽,我怎么好意思穿成這樣。”
金素珍嘖了一聲:“給你做成里衣,冬天穿里面,誰看得見。”
秦楓還是不喜歡:“紡織廠染色的工人怎么回事,怎么把布染成這樣?”
金素珍把自己聽來的八卦說了一遍。
說起來這批布之所以染壞,還是因為**。
紡織廠的領導很上進,四處去拉業務,終于拉到了市里幾個醫院的訂單,趕制一批用來做病房床單枕頭的訂單,幾個醫院加起來,訂單量很大。
廠里很重視,早早就把布趕制出來,清點了幾遍再入庫,就等著出貨那天運出去。
誰知道染色部門的人搞錯了,把這批布和另一批需要染色的布搞混,從庫房里拉了出去。
更要命的是,染色部門的老大和老二一直不對付,整個部門里分成兩個派別,那天因為一些小事,兩個派別的人又吵了起來,最后發展成大混戰。
一打起來場面就控制不住,等保安趕到控制住場面時,整個車間里亂糟糟一團,染料潑得到處都是。
要給醫院的布大頭都被染料潑得亂七八糟,只有壓在底下的一小部分幸免于難,如果是其他布就算了,還能重新染色,偏偏是給醫院的布,人家要求白色的。
染色部門捅了大簍子,氣得紡織廠的正副廠長破口大罵,整個染色部門所有員工都要為此負責。
不僅需要賠償這次打架事件里造成的損失,還有給醫院的布料要重新趕制,紡織部門連夜加班,這里面的加班費,也要染色部的人承擔。
金素珍替他們感到肉疼:“聽說賠償平攤下來,他們整個部門的人至少半年的工資和獎金都要搭進去。”
林朝陽也很唏噓:“都是一時沖動惹的禍。”
秦楓隨口問道:“怎么不把那批布重新染一染,再賣出去?”
“說得輕松,賣給誰啊?”金素珍道:“那么大一批布,如果能找到新買家,就不會在廠里賤賣。”
秦楓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金素珍手里花花綠綠的布,無奈地接受了自己將要獲得一件新衣服的事實。
難得早睡了一回,秦楓第二天精神很好,下班后再次去研究挖掘機。
王衛國已經發現了兩人的意圖,他心里大概也有期待,因此對兩人算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傍晚,金素珍來送飯,等秦楓吃完問道:“小楓,我記得你好像在長紅大街有認識的人?”
秦楓愣了片刻才想起來長紅大街這個地方,當初他為了抓機械一廠副廠長楊勝的小辮子,特意跑過去,和街道婦女主任聊過天。
“怎么了?”他問道。
金素珍臉色有些難看,悶著聲說:“我二姐又來找我,說她家已經給任娟挑好了夫家,對方住在長紅大街,她已經放棄那個糊涂想法,就想托我打聽一下那個男人家里的情況。”
秦楓一口應下:“行啊,我明天中午去一趟,那人叫什么?”
金素珍說了個名字:“說是在郵局上班的,工作體面,英俊瀟灑,性格也溫和會疼老婆,不過你可能不知道,媒人嘴里出來的話,信一成都嫌多。”
不是她看不起任娟,而是這件事就不合理。
真有這么好的男人,怎么會不找城里門當戶對的姑娘,而去找一看就知道家庭不好的農村姑娘。
金素珍不太看好。
秦楓第二天果然趁著中午休息時間跑去長紅大街,又找到了婦女主任黃大姐。
黃大姐此人八卦得很,好像天天趴在別人家床底聽故事一樣,長紅大街里就沒誰家的八卦她是不知道的,秦楓一說名字,她就巴拉巴拉說得停不下來。
當天傍晚,秦楓把從黃大姐嘴里聽到的情況告訴金素珍。
金素珍氣得連拍大腿:“我就知道不是個好人!”
三十幾歲的男人,以前結過婚,天天打老婆,逼得老婆離婚回娘家,之后想再娶,名聲早就壞了,縣里沒人肯把女兒嫁給他,只能把目光盯向農村。
任娟的條件正好合適,年輕好生養,娘家不待見,不會像前妻一樣有人撐腰,再怎么打都不敢跑。
次日是周日,李二妞一早就來縣里找金素珍。
金素珍把那個男人的情況說了一遍,李二妞先是發了好久的呆,然后捂著臉痛哭。
秦楓一進門就看到這樣的場景,心里不免也為任娟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