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會在一片哭聲中結束。

秦楓跟著人群一起回設計院，哪怕他不認識那兩位犧牲的烈士，此時也覺得心里難受得厲害。

李豐收趴在桌子上哭。

他的爸爸也是在一次救災行動中犧牲，沒人比他的感觸更深。

天上又傳來飛機轟鳴的聲音。

秦楓探出頭去，果然看到軍機飛過。

春汛結束已經過去了好幾天，每天都有三四趟軍機飛過去。

孫蕊從江秀英那兒打聽來消息。

“聽說全市，除了咱們縣，其他縣城都決堤了，有的縣幾乎全縣都淹了。”

方文東嘶了一聲：“太可怕了，他們沒派人提前檢查堤壩？”

孫蕊聳肩：“春汛前巡視堤壩是每年的固定任務，別的縣當然也派人了，只是誰能想到還下了暴雨。”

方文東偷偷瞟了秦楓一眼，心說就算別的縣知道有暴雨，也不一定會加固堤壩。

當初若不是秦楓主動要去巡視堤壩，真就從他們三個臭皮匠里挑一個人，指定發現不了問題。

估計只要看到沒裂縫，就認為沒問題，或者工作態度敷衍一點，隨便看兩眼就算。

也就是秦楓看出來問題，還堅持要加固堤壩，慶溪縣才躲過一劫。

“小秦，你在想什么呢？”方文東突然問了一句。

“沒想什么。”秦楓站起來：“我去方便。”

秦楓走出大辦公室，經過所長辦公室的時候，往里看了一眼，門開了一條縫，看不見里面的人。

春汛結束了，不知道機械二廠的設計圖改得怎么樣了。

徐所長焦頭爛額。

春汛的后續工作結束，龐興民立馬催機械二廠的設計圖。

他去哪兒找設計圖啊。

最后沒辦法，徐所長只好撥通省設計院的電話，找到已經回到省里工作的葛向東。

“葛工，我也是沒辦法才找你，我真的被逼到懸崖邊了。”

徐所長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聽著好可憐。

葛向東沉默了將近十秒：“我老實告訴你，我這乍一聽著，腦子里也沒有想法，而且現在我手里有活，一下騰不出時間。”

徐所長心如死灰。

卻聽葛向東道：“不過你是不是忘記了一個人。”

“誰？”徐所長下意識問。

葛向東說：“秦楓。”

秦楓？

徐所長若有所思。

葛向東：“三號職工宿舍就是秦楓設計的，我記得計算造價的時候，三號樓比一二號樓都要便宜。”

掛斷電話后，徐所長保持同一個姿勢很久。

找秦楓設計？

有了職工宿舍和堤壩，徐所長對秦楓很有信心。

而且秦楓是京市來的，見多識廣，設計思路和別人不太一樣。

但把這活給了秦楓，蘇志明這小氣鬼肯定要恨上秦楓了。

連他這個所長，也要被蘇志明恨上。

徐所長摸著腦袋上稀疏的頭發，心里一片煩躁。

下午，秦楓經過江秀英工位時，被江秀英叫住。

“小秦，剛剛出的公告，你都看見了嗎？”

秦楓懵了一下：“什么公告？”

江秀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大辦公室門口有告示牌，上面會張貼設計院的各種公告，以后你經過時要留意一下。”

秦楓笑著點頭：“謝謝姐提醒，我馬上去看。”

告示牌門口站了幾個人，都在抬頭看新貼上去的公告，議論紛紛。

“面向設計院全體員工，除三位高級設計師外，征集機械二廠設計圖？”

“等等，機械二廠的設計圖，不是蘇工負責的嗎？”

“是，而且早就已經交到建設局去了。”

“由徐所長和三位高級設計師作為評審，選擇最實惠的設計方案，這意思是，建設局嫌之前的方案造價太高？”

“你小聲點，被蘇工聽見就不好了。”

秦楓沒聽同事議論，他看清楚告示內容就離開。

方蕊三人也看到了告示，秦楓一回來就抓著他問東問西。

“小秦，你看到告示了嗎？”

秦楓點頭：“看到了。”

孫蕊眼睛亮晶晶的：“你說，我們能參加這個征集活動嗎？”

秦楓沉默片刻：“能，重在參與。”

孫蕊三人還是興致勃勃，他們知道自己指定沒希望，但只要能交一份設計圖，就好像自己和其他人一樣，也是個設計員了。

不是打雜的。

徐所長辦公室里，蘇志明臉色黑得能滴出墨汁。

“所長，你要給我一個解釋。”

徐所長臉上看不出表情：“蘇工，你也要體諒我一下，我也是被上頭逼得不行。”

“但你這么做，讓其他人怎么看我！”蘇志明有點激動：“他們會以為，是我的設計不行，才會被建設局退回來。”

徐所長心說，確實是你的設計不行。

他露出一抹假笑：“這個問題我已經考慮過了，就說建設局對機械二廠的建設計劃有變，需要重新出設計圖。”

“而我借機給年輕人一個機會，也已經經得你同意，放心，不會有流言蜚語傳出。”

蘇志明還是不滿，別人可能不知道，但他組里參與過這個項目的人都知道，機械二廠的設計要求根本沒變。

他很不爽，但也知道，木已成舟，不服只能憋著。

大家對蘇志明的議論都在背地里，而且只八卦兩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機械二廠設計圖上，設計室只有幾張設計桌，往常能有一半在用就不錯了。

現在每張設計桌前都站了人，還有人在外面排隊，等著用呢。

秦楓有兩個很大的優勢。

第一，他早就已經完成了設計，只要檢查改進就行。

第二，他住在設計院里，晚上等別人走了，整個設計室隨便他用。

征集時間有五天，他很悠閑，甚至有空指導打雜三人組。

這一天，江秀英傳話，讓秦楓和打雜三人組去見徐所長。

打雜三人組戰戰兢兢跟在秦楓身后。

“徐所長找我們什么事？”

“天啊，我還沒進過所長辦公室，好緊張。”

“我們最近好像沒干砸什么事吧。”

秦楓走在最前面，停在辦公室門口，低聲提醒：“別說了，我要敲門了。”

打雜三人組立馬閉嘴。

秦楓敲響了所長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