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趁人之危是吧?都這樣了還要被占便宜?狗男人還我初吻。
等到再次醒來,已經是馮玉穿過來的第三天。
她倒也希望一覺醒來發現一切都是做夢,她還在自己熟悉的寢室。
但是并沒有,刑房還是那間刑房,四壁干燥,環境溫熱,刑具駭人。血腥與**的氣息在這里蔓延。
獄卒們還在熟睡,馮玉活動了一下手指,牽扯著傷口的痛感讓自己快速清醒。
她知道今天要是再不想點招出來,這輩子差不多也得過去——雖然這些人本意是不想打死她的,但她們下手真是一點輕重也沒有,這身體的原主就是馮玉的前車之鑒。
這么想著,馮玉用力吸進一口氣,又猛地呼出來。
就這樣讓略微缺氧的大腦重新活絡起來,再次梳理已知信息。
昨天這幾個獄卒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是從中原來的女官,害死過北地三千勇士——但愿這個三千不是虛指。
所以北地和中原現在應該是對立關系,而馮玉作為一個中原女官能被扣下并打得這么慘,只能說明中原的國力相當完蛋。
果不其然北地方面在懷疑中原的皇帝其實已經死了,說實話能讓敵人產生這種猜測,那這中原皇帝就算沒死也是離死不遠——至少是已經無法參與決策了。
然后獄卒問中原現在由誰攝政,馮玉回答“太后”沒引起任何懷疑,那就沒跑了——老皇帝命懸一線,小皇帝樂觀點十歲上下,不樂觀的話嗷嗷待哺。
嘶——這個大昭王朝靠不住啊,真想活命得叛變。
*
這是什么行為?秦檜的行為。
馮玉心中天人交戰,從小受到的教育讓她邁不出這一步,但她也是真熬不住打了。
可馮玉轉念又想,難道耐不住酷刑就可以產生秦檜行為嗎?她會受這場拷問、被問及這些皇室問題,足見原主身份地位頗高,如果她倒戈北地,對中原士氣或將是沉重一擊。
這會導致無數中原百姓因她而死。
但是也未必有這么嚴重吧?她要真這么重要中原不早派人來救她了嗎?而且她就是一穿越者,睜眼就在挨打,她都不知道這中原昭國對她到底咋樣,在那邊有沒有親人,那她哪來的意志替原主受這罪???
可話又說回來,這原主才真是被活活打死也不松口的狠人,修史書的話列女傳上都得給她單開一篇。像這樣的人死后身體被她這種慫包占了,還拿來干一些違背原主意志的事……那真是死得冤吶……
正糾結著,高矮胖瘦幾個姐已經吃完早飯回來了,活動著筋骨準備開始新一天的體力活。
馮玉的大腦轉得飛快——叛變,叛變,我要怎么叛變。
*
是的,馮玉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給不出任何有用情報。
但是如果她推理得沒錯,她在中原是有點身份地位的,說不定是個郡主、公主、長公主啥的。
那么一個叛變思路是,說自己腦子被打壞了,有些問題確實回答不了,但是愿意按北地安排做任何事。
包括且不限于“寫手寫信勸降”“為北地一統中原搖旗吶喊”“在北地殺手的監視下返回中原成為臥底”。
啊啊啊怎么會這么無恥啊!
壯碩獄卒沿墻邊走了一圈,挑選了一個別致的木制刑具,嘴上問道:“馮大人知道這是什么嗎?”
馮玉瞄了一眼:“拶指。”
這倒讓獄卒有些驚訝:“喲,原以為馮大人是尊貴人,不通這行刑之事,沒成想還真如傳聞中一般……學識淵博?!?/p>
馮玉抬頭看看她。
竟忽地扯出個笑來:“我畢業論文寫的就是刑罰,你問我可不就問對人了?!?/p>
“馮大人要真想裝瘋賣傻,不如學兩聲狗叫來得實在。難道事到如今,還放不下您這大官身段?”
這話一出,其她獄卒也跟著哄笑出聲。
而馮玉就在這哄笑聲中看著她們。
她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這些女獄卒,她們有自己的差事,領著自己的俸祿,高矮胖瘦不一卻全不在乎。
她們放肆大笑,毫不羞愧地褪下半邊袖子;她們為族人的陣亡悲憤,心狠手辣地對待自己的仇人。
拋開馮玉現在的處境不談,這北地應該是有個很好的領導者,才能讓姑娘們活得這么有人樣。
馮玉一直覺得自己挺圣母的,但確實沒想到能圣母成這樣,這是她被這群粗鄙獄卒暴打的第三天,她居然因感受到北地社會的包容性而心頭一熱。
沒留神那拶指便已套在了她的手指上,只待兩邊一用力,就能夾得她痛不欲生。
于是馮玉說了句她覺得最不可能產生作用的話,卻也是她的真情流露。
她說:“姐姐,大家都是女人,我們互相能理解彼此的苦,有沒有可能看在這個份上,放我一馬。你們都把我打成這樣了,難道還不足以交差嗎?”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預期的手部痛感并未傳來,左右兩位獄卒竟真的松了手,去了這拶指之刑。
馮玉還沒反應過來,便聽獄卒們皺眉商討著:“怎么辦?這好像是真瘋了。”
*
嗯……這話聽起來有那么怪嗎?
也對吧,這是古代,此處又民風剽悍,肯定沒有那種女人之間惺惺相惜、互幫互助的意識。
馮玉在內心深處為她們的狹隘暗自搖頭。
獄卒們討論也不避著她,湊在一起悉悉索索——
“這怎么辦?什么時候開始的?”
“是不是裝的???她不一直就顛三倒四的嗎?”
“裝能裝這么像嗎?我感覺是從前天你把她掐暈開始就不對勁兒了。”
“別瞎說,跟我有什么關系……真要說起來,你們下手也不輕啊!”
很好,讓她們覺得受刑者已瘋,這是件大好事,因為這樣一來就沒有拷打價值了。
馮玉短暫地松了口氣,劇痛便反噬般侵襲全身。
她痛呼一聲,但很快又忍住,沖著幾位獄卒更進一步:“我再跟你們說一遍,我不是這個馮大人本人,你們不是把她掐暈了,而是掐死了。她死后我上了她的身,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我應該是也死了……”
獄卒們怔怔地看著她。
其中一個哆嗦著開口:“她什么意思?鬼上身?”
剩下的也紛紛撫著雞皮疙瘩打寒顫:“別瞎說,這大白天的哪有鬼!”
*
似乎還是打算按瘋了處理她。
馮玉就吊在這兒看她們焦頭爛額——
“這可怎么辦,現在怎么跟喀扎交代啊?”
“要不割了她的舌頭,就說她咬舌了,什么也問不出來?”
“那咱沒看好她不也得受罰嗎?而且就算說不了話,她也能寫字兒啊!”
“干她爹的,橫豎躲不了了,不如圖個痛快把她殺了,為蘇布爾她們報仇!”
馮玉:“別別別!”
這怎么還越聊越偏了:“殺我干嘛,殺我是最沒用的,除了泄憤沒有任何好處……你們看啊,我雖然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但談吐邏輯都還在對不對?所以你們跟喀扎上報的時候就別說我瘋了傻了,就說我嘴太硬問不出來,再打下去要出事,這不就行了嗎?”
但獄卒們完全沒搭理她,似乎直接向上級聲稱“問不出來”,也會被視作她們的失職。
她們繼續討論——
“我覺得還是留她一命,她現在是昏了頭了,說不定日后還有清醒的時候呢?又或者她真是裝的,那也總有她裝不下去的一天吧?”
“我也這么想的,可關鍵是現在怎么辦呢?人都已經這樣了,再問下去也只會加重傷勢,真要是打死了咱們也得玩完?!?/p>
“哎,我記得當初抓到人時,隔壁巴加布魯部是主張禮待的吧?說什么忠義之士不可辱……你們說……要不……”
“還是你腦瓜靈光?。∥抑懒宋抑懒?,我們先這樣……再這樣……”
馮玉暈暈乎乎地聽著她們商議,沒聽過的名詞越來越多,理解起來也愈發困難。
她只知道最后有人低聲說:“行,那就這樣說定了。從現在起姐幾個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咱們口徑一致,依計而行,賭一把巴加布魯部會插手此事!只要這把能脫手出去,之后這馮玉甭管是瘋了還是死了,就都跟我們無關了……”
*
那之后她們分頭行動,只留了一個獄卒在這兒看守。
那獄卒不跟馮玉這個“瘋子”說話,只是來回亂轉,嘆氣不斷。馮玉自然也不會出聲討打,就這么又在木樁上掛了一會兒,不知覺間再次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一瓢冰水把她潑醒了,那一身瘀傷燙傷鞭痕被冷水一激,格外酸爽。
馮玉疼得渾身痙攣,張著嘴硬是沒能叫出聲音來。
她才發現自己衣衫盡除,現在四位獄卒正用棉布一點點擦掉她身上的臟污血痂。
按理說馮玉是應該感到屈辱的,但好在她也不是沒在澡堂搓過澡。
折騰了好一會兒,明處的血跡算是弄干凈了,那幾人又把她從木樁上解下,扶著她給她穿衣服。
其中最膽小的一個還信她是鬼上身,嘴里念念有詞:“阿羅加耶,阿羅加耶。我們也算是放了你一馬,以后就兩清了,可不要再來找我們啊。”
旁邊人則笑她:“瞧你那慫樣,真要到了戰場上遍地橫尸,還不把你給嚇死!”
馮玉一句多余的也不想說,看著那雪白的里衣穿到身上來,鞭傷的血立刻透過布料,印出鞭子的痕跡。
說來也怪,明明血沒有完全止住,而且也沒有上藥,怎么好像身上沒那么疼了。
馮玉往地上的水瓢看了一眼——估計是那擦身的水里加了藥。
里衣之外是半片獸皮,馮玉這件烏黑油亮,像是黑豹皮做的,然后再外面又披了件狼毛大氅。下身還給套了條褲子,以及一件同樣烏黑油亮的保暖圍簾。
本來就走不動道,被這身行頭一壓,更是重得隨時要倒。
但哪有人管馮玉死活,左右兩人把她一架,半拖著兩條腿就往外走。
出門時恰見那牢頭模樣的女人立在門邊,而站在她身邊的是……那個給馮玉送過兩次水的羊皮男?
他手上拿著個像是飯盒的物件,正喚那牢頭“阿姊”,見牢門開了,立刻低下頭去,像是害怕一般退到墻邊給人讓路。
馮玉被架走時就一直擰著脖子直勾勾地看著他。
因為她實在沒見過長得這么好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