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穩穩降落在首都機場。
《星2》是全封閉式錄制,節目組食宿全包,專車接送,一出機場,姜顏熙就看見了印有節目組海報的大巴。
但很多練習生都是有公司的,還有粉絲來接機,用不著跟別人一起擠大巴,所以車上沒幾個人。
姜顏熙上了車。
車門打開,車廂里嘰嘰喳喳的聲音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竊竊私語。
“哎,那誰啊?”
“臉生得很,海選的時候好像沒見過他。”
“海選那么多人,你能一個個都記住啊?”
那人說:“長那么好看,我不可能沒印象的。”
剛上車的少年個子高挑,脊背單薄,寬大的襯衣底下空蕩蕩的,一條淡藍色水洗牛仔褲襯得那雙腿又長又直,頭發比一般男生要長一點,微偏著臉,露出一節白皙的脖頸和側臉。
看起來年齡不大,只有十七八歲左右,身上有一種其他人沒有的青澀、干凈的味道。
事發突然,藍書華沒時間給姜顏熙買衣服,就從她哥的衣柜里挑了幾件姜硯真平時沒怎么穿過的襯衣,領口袖口都偏大,套在姜顏熙身上,倒顯出幾分隨性慵懶來。
有人小聲嘆氣:“得了,這次又是陪跑了。”
美貌在娛樂圈里是一種絕對優勢,俗稱老天爺賞飯吃。
尤其是像他們這種偶像節目。
丑,是原罪。
來看選秀節目的都沒有戀丑癖。
漂亮的臉蛋不僅能為表演加分,也能讓觀眾在最短的時間內記住你,甚至連鏡頭都會偏愛你。
而且以往的選秀節目也證明,長得好看的人的確更容易吸粉,僅僅靠刷臉,就能獲得別人需要付出千百倍努力才能獲得的人氣。
很顯然,剛上車的少年就是這種人,頂著那張臉往聚光燈下一站,什么都不做,就能讓他們淪為陪襯。
車上眾人都不由得生出一種危機感,落在姜顏熙身上的目光也越來越復雜。
姜顏熙大致掃了眼,七個人。
加她正好湊成兩桌麻將。
“倒數第二排,靠窗戶戴鴨舌帽那個,叫霍林深,參加過《星途璀璨》第一季。”
郁悶了一個多小時的系統重新上線了。
姜顏熙抬眼望去。
窗邊的男生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帽檐壓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張臉,只余下線條明晰、清瘦骨感的下頜,右側耳朵上的耳釘在黃澄澄的陽光下折射出斑駁的光。
霍林深……
這個名字姜顏熙有點印象。
去年暑假,也是這個時候,《星途璀璨》第一季接近尾聲,她哥嚷著說霍林深都沒出道,肯定有黑幕。
姜顏熙有點兒好奇:“像這種選秀節目會有黑幕嗎?”
系統:“有。”
《星途璀璨》采取的是網絡人氣投票和公演現場投票相結合的投票方式,票數多少,直接關系到選手是否能出道。
其中網絡投票是最容易造假的,上一季既不顯示實時投票數據,最終結果又由節目組匯總,不公開不透明,只要買通了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想要篡改數據是很容易的事。
霍林深的實力毋庸置疑,從初評級貫穿到節目結束都是A,人氣也是居高不下,按理說出道位是板上釘釘的事。
壞就壞在他有一個拖后腿的經紀公司。
參加《星1》時,霍林深已經被雪藏三年,正在跟經紀公司鬧解約。
經紀公司正是抓住這個把柄不放,稱其未經許可私自接受公開商務活動,勒令霍林深立即退賽。霍林深當然不肯,于是就只能在經紀公司的暗箱操作下被防爆,被吸血,最終被獻祭。
霍林深的出道失敗卻成功把這檔節目的熱度給炒起來了。
一時之間,“有黑幕、內定席、蘿卜坑”,也是《星途璀璨》的代名詞。
雖然《星1》的口碑不怎么樣,但仍然不妨礙這些追夢男孩們前仆后繼地來參加第二季。
畢竟任何一個能被人看見的機會,都來之不易。
《星1》結束后,霍林深跟經紀公司打了一年多官司,最終成功解約,現在又以個人練習生的身份參加了《星2》,無論是人氣還是實力都是全方位碾壓其他選手的存在。
還沒反應過來,姜顏熙就感覺霍林深的個人簡介像水一樣滑過了她的腦子……
她問系統:“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系統輕哼:“我是系統,當然什么都知道。”
聽起來有些神氣,還莫名夾雜著一股勝負欲。
“是嗎?”
姜顏熙眉梢輕挑:“那我考考你,已知一斤雞叉骨12元,一斤半雞叉骨多少錢?”
系統:“18。”
“錯,還是12。”
姜顏熙說:“根據雞叉骨定理,全國的雞叉骨都是買一斤送半斤。”
系統:“………”幼稚。
姜顏熙唇角微揚,抬腳往車廂尾部走。
“你好。”
一個染著金發的男生見姜顏熙正艱難地尋找座位,主動把旁邊位置上的背包拿起來說,“要不你坐這兒來吧,前面有人放了行李。”
節目組包了兩輛大巴車,結果行李比人多,連座椅上都是行李。
姜顏熙朝金發男生看過去,點了下頭:“謝謝。”
男生被這笑容晃了下眼睛:“不客氣。”
金發男生也是剛上車的,跟其他人不熟,正在猶豫要不要和姜顏熙聊點什么。
大巴車上是有攝像頭的,從他們上車開始就一直錄著,后期節目組會把這些視頻剪出來當花絮,其他幾個練習生來得早,互相都熟絡了起來。
姜顏熙放好書包,兜里的手機震動兩下。
她爸發了消息過來。
姜保平:【小熙,找到節目組的大巴了嗎,上車了沒?】
姜顏熙:【上了,我哥醒了嗎?】
姜保平:【醒了。】
姜保平打了個微信電話過來。
姜顏熙戴上耳機,接通。
“你們怎么能讓小妹去參加節目?那里面全是男的,還要跟他們同吃同住怎么瞞得住,被發現的話照樣要賠違約金!”
說曹操,曹操就到,是她哥的聲音。
“那你說怎么辦,把我賣了,還是把你賣了去湊這三十萬?”
姜保平也是氣不打一出來:“我早跟你說了別玩什么音樂,你也老大不小了,畢業了踏踏實實找份工作,好好上班,別整天做你那明星夢,也省得惹出這么多事來!”
姜硯真:“你就當我白日做夢,反正不能讓小妹去參加節目。”
姜保平:“小熙不去誰去?”
“我去!就算這條腿斷了,我也要去!”
“姜硯真你給我回來!回來!”
突然,耳邊咚的一聲巨響,電話也掛了。
姜顏熙:【怎么了?】
姜顏熙:【爸?】
姜保平:【……】
姜顏熙:【???】
【你哥腦袋磕到門框上,暈了。】
姜顏熙:【…………】
像是姜硯真這個二百五能干出來的事。
但她哥說的也沒錯,訓練營里都是男的,節目組安排的還是集體宿舍,到時候跟他們同吃同住,想要隱瞞身份不是件容易事。
尤其是她的生理期,算算時間,還有半個月左右,也就是第一次公演前后。
生理期洗澡、痛經、劇烈運動,會很麻煩。
金發男生看了姜顏熙好幾眼,終于鼓起勇氣準備找點話題時,工作人員上車了,拿了個小冊子出來:“現在開始點名,叫到名字的人答到。”
“蘇英杰。”
“到。”
“霍林深”
“到。”
“蘇浩鑫。”
金發男生舉手:“到。”
“上官真硯。”
上官真硯——姜硯真的藝名。
很騷包,很中二。
姜顏熙舉手:“到。”
蘇浩鑫扭過頭,一臉狐疑地盯著姜顏熙,仔細打量:“你是上官真硯?”
姜顏熙被他盯得頭皮有些發麻,看他驚訝的樣子,該不會是她哥的熟人吧?
完蛋。
她不認識啊……
因為年齡差,加上興趣愛好不同,姜顏熙和她哥的社交圈幾乎沒有重合。
姜顏熙硬著頭皮,作回憶狀:“你是……?”
“我是蘇浩鑫啊。”蘇浩鑫連忙道,“海選的時候我們在一個小組,你排我前面。”
姜顏熙嘴唇微張,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你啊……我記起來了。”
蘇浩鑫:“……”我怎么不信呢。
姜顏熙的瞳孔棕中帶著點綠,圓圓的兩顆,像夜間捕食的野貓那樣靈動晶亮,睫毛又濃又長,微斂著,小扇子般遮住眼底的情緒。
奇怪。
太奇怪了……
蘇浩鑫盯著她看了半晌,眼睛一眨不眨。
姜顏熙有種不妙的預感,不會認出她來了吧?
她不知道姜硯真跟蘇浩鑫打過多少交道,也不知道他們熟悉到何種程度,只覺得……他眼里的探究意味似乎越來越重了。
她忍不住收緊五指,面上努力保持鎮定,試探道:“你看著我干什么,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大概在上初中之前,姜顏熙和她哥長得還挺像的,總有人把他們認成雙胞胎,后來到了青春期,性別特征開始發育,姜顏熙和她哥就不那么像了,至少現在絕對不會有人把他們認錯。
蘇浩鑫斟酌半天,小心翼翼地開口:“你跟海選的時候……長得好像不太一樣。”
果然。
被發現了。
姜顏熙心臟一緊,唇角的弧度僵住:“是嗎?”
蘇浩鑫想也不想就點頭:“是。”
首先是氣質,上官真硯身上有股沖勁兒,像是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氣,中氣十足,話密,見誰都能嘮兩句,而面前的人似乎嫻靜許多,從上車開始就沒主動開過口,整個人透著一種淡淡的清冷氣質,像……一株生長在冷杉林下的白杜鵑,馥郁,冷冽。
其次是姜顏熙皮膚更白更透,五官也更精致更秀氣,聲音……
聲音好像也要更清亮些,像是流淌在山澗小溪的泉水,清澈見底,甚至……甚至有種女人的柔潤。
可是……
從海選結束到現在,也不過才兩個月。
一個人在短時間內,會發生這么大的變化嗎?
蘇浩鑫開始仔細打量姜顏熙,試圖從她身上找到更多與以往的不同之處。
像這樣的目光,以后只會越來越多。
姜顏熙必須找到一個令人信服的借口,來解釋她跟姜硯真的外貌差別。
什么借口呢?
心神猶移間,姜顏熙瞥見了路邊飛馳而過的廣告牌。
隨后,她迎著對方的注視,松開緊握的掌心,微微一笑,像在談論平常話題那般稀松坦然地說:
“因為我整容了。”
蘇浩鑫:“!!!”
他看了眼正在運作的攝像機。
這、這是可以說的嗎?
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