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魔法陣籠罩了很大的范圍，魔法陣里面的所有人都被固定住，動彈不得，面前都和我一樣，漂浮著一架金色的天平，衡量著各自心臟和羽毛的輕重。

“一群白癡！”距離我們最遠的那個黑發主神哈哈大笑，“阿努比斯死的瞬間，埃及神系的最終兵器‘審判天平’就會發動。你們完蛋了！”

“哈迪斯，你跑得還真快呢。”城戶紗織的聲音傳來，“所有的神里面，就數你跑得最快——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幕的發生了嗎？”

原來那家伙就是哈迪斯啊……不像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太年輕也太輕浮了，我本來以為他會是個陰沉的老頭來著……

“我的神職里面并沒有‘預言’這一項。”哈迪斯開心地笑著說，“不過，這還需要什么預言嗎？阿努比斯一直就這樣，不干不脆、瞻前顧后，又要面子又怕死，加上他部下那群死忠都在之前的戰斗中死光了，就算我是這屠夫，也會先找上他的。”

“以阿努比斯的性格，多半既沒勇氣死戰也拉不下面子逃跑，結果肯定是個死，只要神王一死，審判天平就會發動，一定范圍里面所有人的心靈都會被它鎖定，只要心中有私心雜念，就會比羽毛重……看吧，現在已經有八成以上的人被判罪了，屠夫那家伙還在死撐，但他肯定過不了關的……”

“永別了，一直阻礙我的家伙！”

我耳中聽著這番話，卻連生氣的余力都沒有。

這黃金天平的力量極為古怪，我已經將心力用到極限，卻依然沒辦法算出它的屬性，算不出屬性，就沒辦法用圣光氣轉換出能夠契合它或者擊破它的力量來。

漂浮在我面前的黃金天平上，我的心臟和羽毛原本平放在天平的兩端，現在心臟漸漸沉了下去。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自己也很清楚，我有很多的私心，絕對沒可能通過這個考驗的。

眼角的余光中，王虎、讓葉面前的天平也漸漸傾斜。

我無法轉頭，看不到別人的情況，但想來應該也差不多吧……

只要是人，誰會沒有私心呢？

就算是沒有自我觀念的弱智，就算那些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憐人，他們也還知道要趨利避害，要為自己獲得好處……

我聽到了藍染的咳嗽聲。

很疲憊，很無力。

看來，他也沒能通過這天平的審判。

真不愧是埃及神系的最終兵器啊……

但這時，我卻看到正在得意大笑的哈迪斯變了臉色。

他死死瞪著我身后某個地方，滿臉都是驚訝，充滿了不敢置信，幾乎連眼珠子都瞪得掉了下來。

“不……不可能！”他發狂般地大叫起來，“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城戶紗織的聲音從我背后傳來，依然云淡風輕、從容不迫，仿佛沒有什么事情能讓她緊張或者驚訝，“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偶爾出現有個把個腦袋進水的笨蛋，難道很奇怪嗎？”

“不可能！不可能是你！”哈迪斯依然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他用力搖頭，讓我懷疑他是否會把自己的腦袋搖下來，“我知道你是怎么樣的人！你不可能沒有私心的！”

沒有私心？

城戶紗織居然沒有私心？

這……不可能吧！

城戶紗織是個什么樣的人？我自認為也算是明白一點點。

十二年前，她為了自保，挑動基督教和學園都市的戰斗，那一戰雙方死傷無數，學園都市死了二十多萬人，基督教圣地梵蒂岡被我和結標殺得雞犬不留，穿越者們更是損失慘重，四百多人死了一半都不止……不久之后，她又在系統升級的那場血戰后批評結標指揮不當，讓幸存者心中充滿了怒氣，并被申公豹利用……

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導致如此嚴重的后果，但是這十二年來，她卻不曾有過任何的懺悔，甚至即使被揭露出罪行的時候，也沒有絲毫道歉或者愧疚。

這樣的人，竟然“沒有私心”？

我承認她守護人間的決心和堅定，我也很敬佩她為了人間的付出，但我絕對不承認她居然沒有私心！

但是，現實是不會為任何人的意志而轉移的。

于是我看到城戶紗織從我身邊走過，她身上已經沒有那件金色的鎧甲，而是穿著被鮮血浸透的長裙，用勝利女神黃金杖當作拐杖，一步一步朝著聳立在無數金色天平中央的“審判天平”本體走去。

薄薄的長裙遮不住她身上那些被切裂的傷痕，這些沒有痊愈的傷痕依然在不斷流血，每走一步，金紅色的血就會順著她稍稍有些單薄的身體流下來，在她腳下匯成一條血線。

“十六年前，我犯了一個大錯。”她已經走到我的面前，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我本來可以救下艾俄羅斯的，可我沒有。”

“你可能無法想象，睜開眼睛的瞬間，看到的是刺向自己的匕首，那樣一種情景。”她說話的速度和她前行的速度一樣緩慢，“我被嚇壞了，所以裝作還沒有醒來，看著艾俄羅斯和撒加苦戰，看著他被打成重傷，看著他就被偽裝成教皇的撒加宣布為叛逆，看著他帶傷作戰，闖關而出……我就這么看這，在他的懷里看著，他的血一滴一滴，滴在我的身上，滴在我的臉上。”

“我只是裝作睡著，什么都不做——如果當時我把小宇宙分一些給他，他應該能贏吧……至少他的傷勢不會惡化，更不用抱著重傷之身一路打出十二宮，最后將我托付給爺爺之后，還要回去為我們斷后……”

“艾俄羅斯不曾后悔過。”王虎突然開口說道，“為了繼承射手座黃金圣衣，我去過射手宮，他的意志還留在那里，他從未后悔，他一直以當初的選擇驕傲。”

“但是我后悔了！”城戶紗織聲音猛地大起來，這個動作仿佛觸及了她的傷勢，讓她猛地咳嗽起來，身體靠著黃金杖才勉強撐住，“我后悔了……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后悔了！”

“如果我不是那么慌張，如果我不是只想著保護自己……他本來可以不用死的。”

“愧疚和悔恨，每天都纏著我，讓我白天神志恍惚，晚上無法睡著。”她嘆了口氣，接著說了下去，“在覺醒全部神力的那個瞬間，我立下誓約，從此以往，城戶紗織將告別‘自我’，放棄所有的‘自私’，一切都從大局出發，不再恐懼、不再退縮、不以自身好惡看待問題、不額外考慮任何人、不再為任何事情破例。”

“從那一天起，我只為了履行雅典娜的職責而活，守護大地，守護人間，這就是我生存的全部意義！”

她停了一會兒，喘兩口氣，又說：“上杉和也，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恨著我，對吧？”

我沒有回答。

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沒必要回答。

學園都市在我的面前燃燒，幾十萬人在我的眼前逝去，二百多個穿越者灰飛煙滅，好友含冤自殺……這份怨恨，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申公豹已經死了，但是城戶紗織還活著！

如果今天這一戰里面，我或者城戶紗織死掉，那么這件事自然煙消云散，可假如我們兩個都僥幸生還，那么不等她恢復傷勢，我就會找上她，討還這筆血債。

“當初的事情超出了我的預期，產生的損害也遠遠超出了我的估計，但是我并不想為此而道歉。”她說，“學園都市和基督教，這兩者必須要毀滅一個，即使當時不開戰，隨著學園都市的發展壯大，遲早也會跟基督教沖突起來，到時候只怕就不是死二十萬人這么簡單了——那將不再是這種小規模的戰斗，而是波及全世界的戰爭，世界大戰！”

又是這種理由！

有利于大局？保護世界？守護人間？

為了這種理由，就讓學園都市化為一片火海？為了這種理由，就讓幾十萬人無辜喪生？為了這種理由，就讓十二年前全部穿越者的一半死于非命？為了這種理由，就要結標用性命給大家一個交代？

我知道，如果情況需要，城戶紗織的確也會選擇讓自己去死，她并非那種讓別人去死、自己躲在安全地方的卑劣之徒——但難道說她自己愿意犧牲，就可以犧牲別人嗎？

她問過那些被犧牲者的意見沒有！

“你知道嗎？來冥界之前，我去了一趟圣域。”我說，“我以為你死了，當時真的很遺憾。”

“對于一個貫徹了‘守護人間’的信念，將自己也犧牲掉的人，我無法再責備什么，所以那時候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在這里看到你的時候，其實我的心情是有點復雜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如此回答，“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的話，如果不是為了守護人間，需要團結每一分力量的話，你大約早就動手殺我了吧？”

那還用問嗎？

有仇不報非君子，“趁他病要他命”的機會，可不是經常會有的。

“其實，你應該趁剛才那個機會，逼我道歉的。”

“我根本就沒想過要你道歉！”我大聲說，“沒有真正懺悔的道歉毫無意義——何況，如果道歉就能解決問題的話，還要警察干什么？還要審判和懲罰干什么？”

“所以，你沒必要道歉，學園都市那些死難者的仇，結標的仇……我會親手來討還！”

“我會等著那一天的，但恐怕很難等到了……”她并沒有為我的怒氣所動，“你也是能夠窺探未來的人，那么請你用自己的眼睛看看吧，在未來的世界里面，是否有我存在的跡象？”

不用看我也知道，在未來的世界里面，城戶紗織早已不在。

我之前已經看過很多次，一次又一次確認過這一點。

所以，當初在圣域聽說她的小宇宙消失時，我才會相信她已經死了。

說完一番話，城戶紗織似乎有點累了，喘息了一會兒，才繼續艱難地邁著小步，走向審判天平。

“審判天平的結界是可以阻止一切力量的，所以我沒辦法阻止你……”哈迪斯陰沉沉地說，“但只要你破壞了它，我就會在第一時間把你打得粉碎！”

“我是阿賴耶的代行者，除非阿賴耶放棄我，或者我放棄阿賴耶，否則我絕對不會死。”城戶紗織并沒有停下，“你們之前不是試過了嗎？就算把我切成碎片，就算燒成灰，我也不會死——在‘守護人間’這條道路走到盡頭之前，我是不會死的，不要白費力氣了。”

“哈迪斯！”藍染冷笑著說，“等審判天平的結界消失，我立刻就過去殺你，你可以試試看我能不能做得到。”

于是哈迪斯閉上了嘴巴，沒有再說話。

在我們的注視中，城戶紗織艱難地走到已經變得比她還高的巨大金色天平面前，伸出沾滿鮮血的左手，按在上面。

“審判的天平啊，你被制造出來，是為了審判世界上的所有人。”她猶如詠唱一般，以抑揚頓挫的語調說，“現在，審判我吧——如果你做得到的話！”

巨大的天平發出耀眼的光芒，將她整個罩住。

幾秒鐘后，金光散去，城戶紗織依然站在那里，什么變化都沒有。

審判天平的光芒漸漸黯淡，漂浮在我們面前的金色天平一個個消失，心臟和羽毛的幻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最后一個金色天平消失的時候，埃及神系的最終兵器發出低沉的響聲，裂成了無數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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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讀者說：你丫斷更居然沒一句交代？太過分了撒！

我很誠懇地回答：其實我也不想斷更的……

那么，在此先預告一下。

下一周，我要出遠門，千山萬水（一點都沒夸張）。

本來打算買個筆記本電腦，路上碼字的，可昨天逛了一下電腦城，我摸摸口袋，遺憾地放棄了。

所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下周周一到周五，估計不會有更新。

嗯……先提前向大家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