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大爺，請問你見過這個女子嗎？”我拖住一個須發皆白、看起來很有點歷史的老鬼，拿出嘉拉迪雅的照片請他辨識。

老鬼似乎很不滿，但他看了看我的身材，又看看自己，于是就轉而研究起那張照片來。

“漂亮。”他說。

廢話！

“這姑娘是哪里人氏？可曾婚配？老朽有個孫子，今年二十又二，相貌英俊、勇武過人……”

我順手把這老鬼扔到了附近的池塘里面，轉而尋找下一個打探的目標。

“上杉老弟，你這樣是不行！”燕赤霞捧著一碗冒著清幽綠火的鬼酒走了過來，先是打了個酒嗝，然后才搖頭說道：“鬼的相貌只能反映他們死時候的年紀，一個死了三百年的少年和死了三十年的老頭，誰更有見識一點？而且也不是年紀越大就越有見識，你得找那些陰氣強大卻不沉重的——那表示它們是慣于旅行的大鬼，多半會見多識廣——比方說這個。”

說著，他一把抓住一個小心翼翼縮成一團準備從他身邊用比較圓潤的方式滾過的胖鬼。

“這位兄臺，你可曾見過這畫上的女子？”

那個胖鬼看著燕赤霞，又看著我，抖抖索索地搖頭，但隨即又點頭。

這是什么意思啊？

“我沒見過這女子，但曾經聽說過有這樣的人。”

啊？！

原本沒抱什么希望卻突然聽到這么驚人的消息，于是我急忙湊了過去。

“你聽說過有這樣的人？”我重復了一遍，大聲問，“在哪里聽說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胖鬼又開始發抖。

我靠！你好歹也是慣于旅行的大鬼啊，別一副衰樣好不好！

“你嚇到他了。”燕赤霞提醒我，“收起靈氣，否則整個郭北縣都會被你毀掉。”

郭北縣，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

鬼城。

對于鬼來說，用陰氣構筑一個城池，的確是了不起的本事，但是在整個靈異界來說——

沒什么了不起的。

畢竟，即使最強大的鬼，也依然屬于“較為弱小”的存在，如果沒有維持陰陽平衡的那些組織——比方說陰司啊、冥界啊、尸魂界啊……之類——存在的話，或許只要幾年的時間，所有的鬼就會被那些偏激的家伙殺得干干凈凈。

即使是我，全力以赴的話，大約也能夠獨立滅殺全世界所有的鬼魂吧。

鬼就是這樣弱小和可悲的存在。

畢竟……他們都是“死掉”的東西，無論生前有多么強大，那份強大的力量多半已經隨著他們的死而煙消云散，剩下的只有一點可憐的殘渣而已。

這個郭北縣大約方圓六七里，據說是一個很厲害的大鬼“黑山”所建造，生活著超過一萬名各式各樣的鬼類。

但如果我真的把靈氣完全放開的話，光是靈氣和陰氣的對沖，就足以把整個鬼城化為烏有。

畢竟，我可是居于傳奇領域巔峰的強者，是相當于最高等級天災的存在。

用力跺腳可以引發地震、大聲咆哮能夠化為颶風，這并不是文學上修辭的手段，而是確鑿無疑的事實。

在燕赤霞的提醒下，我才發現剛才一不小心稍稍泄露了一些靈氣，融化了大約一兩公尺的鬼城。于是連忙把靈氣收回——好在鬼城有自己愈合的能力，總算沒造成太大的損害。

不過，那個胖鬼直面了我的靈氣，嚇得夠嗆。

如果不是靈氣只融化“無生命的鬼物”而不融化“有生命的鬼魅”的話，他肯定也已經融化掉了吧。

即使這樣，原本穿著衣服的胖鬼也已經裸奔了。

半個小時后，吃了點東西、喝了些酒、總算恢復了鎮定的胖鬼終于開始講述他聽過的有關可能是嘉拉迪雅的女子的事情。

“這是虛海那邊，從漣極國傳來的消息。”胖鬼說道，“我聽一個叫田七郎的惡鬼說過，他在山野中打獵的時候，曾見過一個美麗的金發女子孤身行走在山林之中，這世上金發之人極其稀少，在見到這副畫像之前我還以為只有各國臺輔（麒麟）才是金發……按說如果是漣國的臺輔大人，那么怎么也不應該孤身出行，至少會有個使令（被麒麟降服的妖魔）或者保鏢什么的……”

他說得很有道理，不愧是見多識廣的老鬼！

送走了戰戰兢兢的胖鬼，我和燕赤霞坐在酒館里面，一邊等待到鬼城那邊打聽消息的梅里回來，一邊商量著下一步該怎么辦。

“我說老燕啊，漣極國那邊有穿越者嗎？”

燕赤霞想了想，點點頭。

“純陽子呂洞賓就住在那里，不過那家伙是個色胚，男人找他說事情愛理不理，美女找他則是有求必應——或者你可以讓那個姓梅的小姑娘去找他幫忙……”

“梅里她姓克萊默，國籍是冰島……”

“那種小事不用那么計較，入鄉隨俗，入鄉隨俗你不懂嗎？阿姆羅?雷還要改名叫李阿寶呢！”

這都哪兒跟哪兒的事啊！

我們一邊喝酒一邊扯淡，不知不覺時間過去了很久，但梅里還沒有回來。

“該不會出事了吧？”燕赤霞有些擔心地朝著門外看去。

這大胡子雖然相貌粗豪，但實際上卻是個頗為細膩和氣、關心同伴的人呢。只看他為了幫助《倩女幽魂》里面的人物而在荒山一守三十年，就能看出幾分端倪。

“梅里怎么可能有危險！”我對他的擔心嗤之以鼻，“別看她只是個女孩子，真打起來我都沒有把握能贏！”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哪有那么多萬一！她也是戰士出身，可不是象牙塔里面的大小姐。要說戰斗和殺人，沒準她比你還在行呢！”

話是這么說，但我也有點擔心起來。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果梅里被諸如孫二娘這樣的惡鬼有心算無心的話……只怕陰溝里面翻船也不無可能……

正當我們擔心的時候，梅里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個滿面風塵的窮書生，這書生肩膀上坐著條黑白相間的雜毛小狗，一人一狗都滿臉驚惶，看起來很是狼狽。

“這是什么？”我問，“梅里你怎么帶了個活人回來？”

……活人？這鬼城里面除了我們幾個，居然還有活人？

“小……小生寧采臣，只是到這里來收帳的……”看著兩個相貌兇惡的男人瞪著自己，原本就有些驚惶書生更加不安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不知為何誤入鬼城，幸得這位女俠相救……”

寧采臣？這小子不去找他的聶小倩，招惹梅里干嗎？老子看起來比黑山老妖和氣，挖墻腳的難度比較小嗎？

“你在說謊！”燕赤霞大吼一聲，吹胡子瞪眼睛作兇惡狀，“你滿身鬼氣，顯然在這里已經住了一段時間，怎么說自己是‘不慎誤入’呢！凡人誤入鬼城，要么盡快醒悟離去，要么就被鬼魅所殺，哪有你這樣的情況！”

“說！你到底隱瞞了什么！”

寧采臣頓時慌了神，急急忙忙解釋起來。

幾天之前，他按照老板給的地圖，來找一間聚寶齋收賬，不料卻誤入鬼城，幸得女鬼聶小倩幫助，才得以安穩度過這幾天。

“那聶小倩呢？她沒有和你在一起？”我好奇地問。

“小倩他……去蘭若寺看黑山演唱會了……”寧采臣嘆了口氣，苦著臉回答。

啥？黑山演唱會？

“建造這座鬼城的黑山老妖多才多藝，尤其唱得一曲好歌，在鬼怪中很有人氣，小倩也是他的歌迷……”

我想我知道這是演的哪一出了……

這是香港動畫電影《小倩》的劇情！

這部電影是在香港回歸的那年上映的。當年我大學剛畢業，因為被“世上最華麗的愛情武打神話動畫片”這個名頭所吸引，曾經花了半個小時排隊買票去看過。當時整個電影院里都是成雙成對的少年男女，只有我形只影單，孤零零捧著可樂和薯片，坐在角落上看著電影里面吳奇隆配音的寧采臣和張艾嘉配音的聶小倩卿卿我我……

唉，雖然已經過了很久，但每當想起那時的情景，依然讓人唏噓不已啊！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燕赤霞已經在整理行李，準備出發。

“去蘭若寺！”他說，“原來老子等了三十年，卻等錯了地方！好在沒有誤事！”

蘭若寺在鬼城西北角，寶塔旁邊有個很大的舞臺，成群的鬼魅擠滿了各個角落，靜靜地等待著他們的偶像登臺演出。

“現在動手嗎？”燕赤霞問。

“還不是時候。”我說，“至少聽聽黑山老妖唱歌吧，他唱的很好，真的。”

是的，大鬼黑山老妖，的確有一副好嗓子，而且他真的很會唱歌！

“這家伙不做歌星做妖怪，真是浪費了人才！”燕赤霞搖搖頭，嘆了口氣，“他要是去當歌星，準能紅遍整個十二國！”

“大家追求不同，唱歌對他來說是玩票性質。”

“暴殄天物！”梅里也憤然。

果然只要是女孩子，對于藝術都沒什么抵抗力啊！

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和我記憶中一樣，聶小倩作為黑山老妖的熱情歌迷，被抽簽選出，得以和自己的偶像同臺演唱，可惜她激動之下弄斷了黑山老妖幾根頭發，于是愛發成癡的黑山老妖頓時暴走，要殺了她。

這個時候，自然就是男主角寧采臣閃亮登場，一番嘰里咕嚕的話語侃暈了黑山老妖，也侃得周圍的鬼魅們醒悟過來，不再死心塌地崇拜黑山。

于是，憤怒的黑山老妖就對寧采臣發動了攻擊。

混戰、混亂、混水摸魚。

當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黑山老妖已經被兩個驅魔人狂信徒——白云大師和弟子十方——轟進了泥土里面，而那兩個神經兮兮的家伙隨即追了上去。

“寧采臣和聶小倩呢？”我站在廢墟里面環顧四周，卻發現不見了《倩女幽魂》男女主角的身影。

燕赤霞將青光奪目的寶劍收回劍匣，也疑惑地左顧右盼。

“走了。”梅里若無其事地說，“剛才。”

“去哪里了？事情還沒完呢！”

“似乎是去見什么‘姥姥’……”

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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