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恐懼，還有被戳破骯臟事的羞愧在高文章的臉上盡顯。

身后的兩個武警握緊了手中的鋼槍，原本警惕的眼神幾乎是在剎那之間蒙上了一層殺意！

放在扳機上方的食指此刻已經放在了扳機上，大有一種隨時都能對著高文章背后來一槍的沖動！

前有省紀委專案調查組的陳組長，后有武警持槍...高文章此刻只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王八，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槍！

怎么選擇都是死呀！

真的，他能怎么辦，他也很絕望呀，他也木有辦法啊！

如果有選擇的余地，他也不想背棄黨性，也不想背棄自己的初心，可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更何況，自己只是一個正科級...

“陳組長，沒想到你們都已經查到了這個份上。看來省紀委早就已經注意到我了吧？”

“說起來還真是嘲諷啊。”高文章苦笑一聲，挺直了自己的脊梁，瞳孔慢慢放大進而失焦，喃喃道：“我兢兢業業的時候，無人關注。可當我做錯了一件事以后，我的位置卻反而以一種很快的速度升遷。”

“幾乎可以說是卡著點升遷...甚至，就在十幾分鐘之前有人告訴我，如果做好了這件事，等到兩個月之后就解決我的副處，還把我調進公安系統任職副局長。”

“陳組長，您說到底是我錯了，還是這個世道錯了？”

高文章說這話，語氣很平淡，甚至就連語氣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可他的眼中卻落下眼淚。

清淚順著臉頰滑落，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后悔還是后悔自己沒有做得再隱蔽一些。

陳知行和賀逸陽也沉默了起來，因為這個答案他們并不知道。

但陳知行卻想到一句話，斟酌措辭后，他才緩緩道：“權力是個好東西，能讓人沉淪，也能夠讓人清醒的鞭策自己。”

“有人用權力謀私，有人坐在權力至高位上無私。”

“如你所說，這本來就是個操蛋的世道，可也正是因為這些操蛋的世道才因此分了善惡。”

“權力這東西，從來都是看怎么用，至少我一直堅信黨的綱領，因為從歷史的角度我們贏了，從如今的角度...說句腐儒話，我們這一代應該為了下一代打下一個良好的社會基礎和完善制度。”

“至少，我希望的是，**越來越少。這不正是我們紀委工作的意義嗎？”

高文章自嘲一笑，朝著陳知行微微鞠躬：“受教了。沒想到陳組長比我看的更加透徹。”

陳知行同樣報以自嘲的笑容，至少...高文章看出來了，那是飽經滄桑后看淡世間一切的笑容，就像是經歷了滄海桑田的變遷。

可讓高文章疑惑的是，對方甚至都不到二十六歲，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自嘲笑容？

賀逸陽滿臉懵逼的站在一邊。

啊？不兒？

你們到底在聊什么國際服的天啊，我怎么就聽不懂呢？

我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川大畢業的呀，那好歹也算是985級別的名校吧？

一個字一個字的我認識，可怎么連起來我就不認識了呢？

你們說的話怎么就介于我聽得懂和聽不懂之間吶？

“陳組長，和你商量個事。”

“我做的事，我肯定認，但...如果現在抓了我，監獄會亂一下，到時候會有新來的監獄長，那時候我就不敢保證劉越的安全了。”

“所以，我想等你們抓的差不多了，或者說，劉書記對你們沒有什么利用價值了之后，我自己去專案調查組自首，您看這樣行嗎？”

陳知行點頭：“可以，但你得隨時配合調查。”

高文章立馬點頭：“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

緊接著，高文章帶著兩人朝著監區里面走去，安排好了審訊室之后，賀逸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嘟囔著道：“老陳，你剛才和那高文章打什么啞謎啊？我咋聽不懂呢？”

陳知行一臉高深莫測的說道：“你現在聽不懂就對了，你要是聽懂了，我都懷疑你和我是一類人。”

“等你到了至少四十歲的時候再回想我的這番話，我保證，你定會如奉真理。”

賀逸陽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奶奶個腿的！這就類似于你想讓我叫你爸爸，但你給我挖了個坑，讓我想起來的時候就叫你是吧？”

陳知行咧嘴一笑：“誒，兒砸乖。”

“陽飄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棄，陽愿拜為義父...”

“滾你大爺的！”

陳知行嘴角抽搐，這梗是個什么鬼？07年的時候就有這個梗了？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方天畫戟，專捅義父？

這算什么？把前世經歷的梗再經歷一遍？

審訊室中，劉越的狀態可是一點都不好，哪怕是如今已經判刑了，但三天兩頭就有人來提審，而且他在這里遭遇的酷刑不亞于紀委手段。

厚重的鐵門被推開時，審訊室角落蜷縮的人形生物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劉越用枯枝般的手臂死死抱住腦袋，破舊的囚服下擺沾著暗紅血漬，隨著他劇烈的動作翻卷起來，露出后背縱橫交錯的鞭痕，那些結痂的傷口邊緣泛著詭異的黃綠色，顯然已經感染化膿。

“別...別過來！”

沙啞的嘶吼混著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劉越把自己更深地擠進墻角。

他的左腳踝不自然地扭曲著，那是三天前被鐵錘砸碎的，此刻腫脹得像是灌滿膿液的皮囊。

這個曾經叱咤風云的海星市市委副書記，市長卻連慘叫都發不出，只是張著嘴發出漏氣的風箱聲。

陳知行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見過太多貪腐分子，但眼前這個如同破敗布偶的男人，完全無法和資料里那個西裝革履的劉越聯系起來。

“水...”陳知行聲音嘶啞的開口。

當賀逸陽遞過礦泉水瓶時，劉越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氣。

他像瀕死的野獸撲向水瓶，卻在指尖觸碰到塑料瓶的瞬間觸電般縮回，布滿燎泡的嘴唇神經質地抽搐：“有毒...你們又想...又想...”

話音未落，他突然抓起地上散落的煙頭塞進嘴里，混著砂石瘋狂咀嚼，暗紅的血水順著下巴滴落在地。

陳知行唰的一下眼淚出來了，牙關都在發顫，賀逸陽同樣眼睛通紅！

陳知行發顫的聲音在賀逸陽的耳中響起：“這是具象化的...權力斗爭的殘酷...”

“劉市長，對不起，我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