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不大,占地約莫二十個(gè)方圓。
四周墻壁尤為光滑,且燃著一盞盞壁燈,灑出一縷縷昏黃光芒。
李十五走了進(jìn)來。
發(fā)現(xiàn)地窟中央,有著一座圓池。
池中矗立著一座青銅觀音像,觀音高約莫兩丈,依舊是那種雌雄難辨面容,只是表面竟是銘刻著密密麻麻紅色銘文,好似以鮮血銘刻。
“二零?”
李十五低喃一聲,他覺得這觀音像有種莫名熟悉感,若是不出意外,花二零陰鬼之身,就被封印其中。
“挺有意思的!”,星官無事同樣跟了進(jìn)來,望了一眼后,忽地念叨一句。
只因透過昏黃火光,能清晰看到四周墻壁之上,描繪著一張張栩栩如生觀音壁畫,且每個(gè)都不相同。
有八臂觀音,千手觀音,三頭觀音,巨人觀音……,千奇百怪,五花八門。
“大人,對于這顧氏一族,您知道嗎?”,李十五想了想,接著道:“他們雌雄同體,自己與自己孕育后代,有些不太符合常理。”
無事笑道:“你想說他們跟你一樣,不是人是吧,而是這墻壁上的,一尊尊觀音!”
“不過你這懷疑,是很合理。”
漸漸,無事神色困惑起來。
“我覺得自己明明是應(yīng)該知道的,可偏偏為何,就是想不起來呢?”
幾息過后,才見他眉色舒展:“哎,如今這世道極怪,不止一只只祟妖怪,甚至我覺得自己都有些怪!”
“罷了,懶得想了!”
接著,無事目光落入池中那座青銅觀音上。
“你那陰鬼朋友,就是被封印在其中吧?”
“嗯,大人所言極是。”
“我想想,顧氏族人如此對他,應(yīng)是要將他化成什么無骨觀音,既然如此,你干脆將顧氏族人尸骸,全部堆入這水池之中,化作一方血池,說不準(zhǔn)對他有用!”
李十五眼角一抽:“大人,這樣當(dāng)真有用?”
無事語氣隨意:“你這朋友都成鬼了,反正死人一個(gè),試試又何妨?”
“哪怕他真有運(yùn)道,最后充其量算作一尊鬼觀音,根本就不是活人,也算是另一種鬼修吧。”
事情,似乎以如此方式,暫時(shí)告一段落。
李十五最終,打算試試無事所說的法子。
大殿之中顧氏族人尸骸,被他遷移到地窟水池之中,化作一方血肉之池,那尊青銅觀音,屹立池中……
轉(zhuǎn)眼間,已是夜幕降臨。
天穹星斗密布,城中萬家燈火,互相輝映之下,一片融融如海。
李十五渾身血跡早已清理,又是換了件嶄新道袍,甚至同那些觀音奴一起,將顧府從內(nèi)而外弄了個(gè)干干凈凈。
星官無事原話:我看你小子對味,這處族地歸你了,常回家看看。
此刻。
李十五站在顧家大宅門口,揮手之間,牌匾上‘顧氏一族’字跡被抹了個(gè)干凈,轉(zhuǎn)而換上一個(gè)‘花’字。
夜色之中,他身影有些看不真切。
只見他忽地轉(zhuǎn)身,背手而去,同時(shí)口中,響起一連串兒低沉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越大,偏偏越覺悲傷。
似在無奈,又似自嘲。
“哎,你們都死了啊,這樣一來,真的只剩我活在這世上了,也挺好,也挺好的……”
另一邊。
聽燭于百丈祭臺之上,口中念誦祭詞。
其語畢那一刻,萬千洪鐘之聲同時(shí)響起,席卷大爻每一片土地,鐘聲恢宏,莊嚴(yán),引得無數(shù)人心**鳴。
九天之上,一縷縷星光忽地灑落,就這么共投聽燭一人之上,將他淹沒在一片瑰麗星芒之中。
此時(shí)此刻,似天與地,都在為聽燭這國師之位加冕。
李十五站在半空之中,遠(yuǎn)遠(yuǎn)眺望這一幕,嘴角掛著笑意,心思竟是前所未有空明。
而后,轉(zhuǎn)身就走。
身下燈火萬家,頭頂皎月圓滿。
其行于虛空,清凈無礙。
……
第二日。
清晨,棠城。
今日陰雨,街道上人跡寥寥,略顯冷清,偶有行人撐傘而過,腳底濺起串串水珠,倍顯行色匆匆。
此刻。
李十五撐傘,自星官府邸一步走了出來。
口中嘖嘖嘆道:“四月底出的門,沒曾想恍惚之間,已是快七月了,這一趟鬧得!”
也是這時(shí)。
緊跟他身后。
兩道男子身影,抬著一架玉床,上面躺著一對‘比’字老頭兒,也從星官府邸中走了出來。
“你們?”,李十五眼神古怪,他遇見這兩家伙,可是好多次了。
且這倆也真是人才,就這么抬床抬了二十多年。
略一打量后,發(fā)現(xiàn)抬床二人組的修為,居然從一開始的煉氣九層,到如今已經(jīng)成功筑基了,終于有了進(jìn)步。
“前……前輩!”
前面那人語氣支支吾吾,不敢抬頭。
他們自然認(rèn)識李十五,對方各種赫赫惡名,棠城境內(nèi)修士,應(yīng)該是大多略知一二的。
且他們這一行,也是去游龍城湊個(gè)熱鬧,見證那國師大典,只是好巧不巧,見到李十五在顧家屠人滿門。
那般恐怖驚悚景象,一想起來就覺膽顫,覺得李十五在棠城嚯嚯不夠,沒曾想跑到其它地兒后,竟是愈發(fā)兇殘了。
“你們,也去游龍城了?”
“回……回前輩,就去湊個(gè)熱鬧,還有看有沒有那份機(jī)緣,找到解除猴相連命之術(shù)的辦法!”
“原來如此!”,李十五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道:“敢問你們名諱?”
這么多次下來,他還真忘了問這哥倆兒叫啥名。
“我叫王小石,他叫王大石!”,王小石連忙答著,又補(bǔ)充道:“我們是親兄弟,小石是哥哥,大石是弟弟!”
李十五:“……”
他干咳一聲:“你們倆兒,就這么準(zhǔn)備一直抬床下去?”
王小石面頗為老實(shí),無奈道:“前輩,我倆兒從修行開始,就被安排著抬這玉床,幾十年下來,早就習(xí)慣了。”
“您也別笑話,這一天不抬,就是心里覺得不得勁兒,干啥都沒力氣。”
王大石跟著重重點(diǎn)頭:“就是就是,咱倆兒就喜歡抬床,就喜歡抬著倆老頭兒到處溜達(dá)。”
“誰讓我倆丟了床,就跟他急。”
見此,李十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世間,當(dāng)真是妙人多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