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燈火輝映,煙火長燃,將這漆黑夜里照耀的好似白晝。
一位位百姓臉上,老道那張面孔漸漸消失不見,他們也跟著恢復如常,一時之間,各種細碎私語不斷,街上再次變得繁鬧起來。
“公子,你的茶誒!”,攤主老頭兒吆喝一聲,上了一壺熱茶,滿臉褶子都是藏著笑意。
接著道:“公子,這一壺可是酸棗百合茶,助睡養神的,可不像白日里那些濃茶,一口一個精神!”
李十五微笑點頭,遞出一粒碎銀。
而后幾步之間,走在無臉男身前,其和花二零依舊跪在街邊,行那乞討之事。
“李爺,你這朋友好像是只鬼啊,還是只傻鬼,咱白日里那般苦口婆心,想教會他如何多乞討些錢,偏偏他就是學不會。”
“沒事!”,李十五輕聲吐出兩字,又道:“你方才,有沒有看到一個老道?”
無臉男搖頭:“咱就看到街上百姓突然定在原地不動,然后你就像中了邪似的,朝著他們不停說著什么胡話,就沒有了。”
李十五點了點頭,與他想的一樣,這自稱乾元子的老道,依舊只有他自個兒看得到。
“原來,他是在特定情形下,需要某種介質才能出現。”
“若真是如此,這老道或許真不是黃時雨弄出來的。”
李十五眸中困惑漸深,不過馬上就是舒展,現在琢磨對方來歷,純粹是自己鉆牛角尖。
此刻,他眺望著滿城燈火如織,人影如流。
喃聲道:“此妖名為‘亂妖’,被其籠罩之城,七日之后百姓必死。”
“喜亂,偏偏自身是最正常的。”
“且能以任何東西,任何形式出現。”
李十五嘆了一聲:“這一下難弄了啊!”
也是這時,一婦人抱著個一歲多奶娃,正欲歸家,奶娃睡眼朦朧,趴在自己母親肩頭睜不開眼。
偏偏在路過李十五身前時。
瞬間,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反觀李十五,已是眼皮打架,就這么一頭昏睡了過去。
只是他在倒地前的一剎,便是明悟為何會如此,奶娃和他的‘困意’,被互換了,這也是亂。
畢竟老道說過,這城中只會越來越亂,根本無法用正常邏輯和思維看待。
“李爺?”,無臉男推搡一下,見沒有任何反應,立馬眼神一亮,心底生出一個好點子。
只見其不知從何處弄來一張破舊竹席,直接蓋在李十五身上,又是在他面上胡亂抹了幾把土灰。
哭嚎著道:“各位街坊大爺行行好,犬子不幸病逝,可憐家中無銀,一口薄棺都是置辦不起……”
不得不說,如此做法,可比光乞討來錢多了。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
城中一件又一件怪事,相繼跟著發生……
第二日。
天穹籠罩著一層陰云,天地一片昏暗。
街邊,李十五緩緩睜開眸子,面對如此之處境,他昨晚似睡的不錯。
只是馬上,他就是一愣。
他覺得自己視角,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兒。
仔細一琢磨,才是發現他腦袋居然長反了,明明人臉朝前,腦勺朝后,現在居然反了過來,弄成人臉朝后。
也是這時。
不遠處一戶人家,朱紅色大門由里向外推開,接著一對中年夫妻手臂挽著從中走了出來。
李十五見此情形,又是一愣。
只因夫妻倆的腦袋,被互換了。
妻子的頭,長在丈夫脖頸上,丈夫滿是胡須的糙漢腦袋,反而長在了嬌小的女子身軀上。
“這……”
李十五緩緩起身,通過拇指眼球視角望著這一幕,久久無聲。
“他娘的,這就是亂嗎?”
只是他一開口,整個人又是怔住。
只因他的聲音,竟是一副婉轉女兒音,頗有種小家碧玉感覺。
那么按理來講,他自個兒的聲音,應該出現在一位女子身上。
“汪,汪汪~”
“開飯,開飯……”
一條大黑狗,從遠處嘿咻嘿咻跑了過來,而后一溜煙不見蹤跡。
李十五再次沉默了,因為這條黑狗,狗嘴中發出的聲音居然是他的,且能簡單的口吐人言。
這一刻的他,終于明白‘亂’這個字,到底意味著什么。
“以七日來講,今日已是第四天!”,李十五以女聲念叨一句,而后腦袋朝后,大步向前。
此時正值清晨,街上行人稀疏。
但是入目所見,唯有‘亂’之一字能夠形容。
七八十歲的老頭兒,渾身卻壯得像頭牛,正手持紅色絲帕站在街頭,與一位書生打扮的屠夫打情罵俏。
長得像大人的嬰兒,正抱著懷中的成人臉大頭兒子,朝著不遠處的藥鋪飛奔,結果郎中給開了一包砒霜外加一包耗子藥。
“郎中,吃這東西管用嗎?”,嬰兒腦袋的父親憂心忡忡,“我兒這燒可退不下去啊!”
朗中拍著胸膛保證:“放心,我掙這份黑心錢也不容易,你兒吃下必死,死不了來找我就是,老子一腳給它踹死。”
李十五莫名覺得,這郎中似乎把那孩子,當成了耗子來治。
不止如此,有的人全身錯位,如眼睛長在肚臍上,肚臍長在嘴巴上,嘴巴長在屁股上……
一切的一切,簡直太亂了。
李十五根本無法用正常眼光,去看待和理解這一切。
“怪哉,為何這城中百姓,對自己一覺醒來,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一點都不覺得驚悚和恐懼呢?”
李十五停下腳步,皺眉思索著,不過馬上,就是眉心舒展。
“對自身變得如此古怪且詭異,竟是一點都不害怕,也不察覺到任何異樣,甚至欣然接受。”
“這本身,也是一種亂啊。”
“亂,真的好亂!”